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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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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斐展開從小便學會的「四象步法」,東跨一步,西退半步,在四名高手侍衛之間穿來插去。他這「四象步」按著東蒼龍、西白虎、北玄武、南朱雀四象而變,每象七宿,又按二十八宿之形再生變化。敵人的四件兵刃有輕有重,左攻右擊,可是他步法奇妙,往往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過敵人兵刃,有時相差不過數寸之微,可就是差著這麼幾寸,便即夷然無損。程靈素初時還擔著老大心事,但越瞧越是放心,到後來瞧著他精妙絕倫的步法,竟有點心曠神怡起來。 這四名侍衛都是滿洲人,未入清宮之時,號稱「關東四傑」,都算得是一流高手。胡斐憑著巧妙的「四象步」自保,可是幾次乘隙反擊,卻也未曾得手,每一次都是反遇凶險,一轉念間,已明其理,原來適才利無塵道人劇鬥,耗力太多,這時元氣未復,一到緊要關頭,待要動用真力,總是差之釐毫,不能發揮拳招中的精妙之著。他一經想通,當即平心靜氣,只避不攻,在四名侍衛夾擊之下緩緩調勻氣息。 那邊無塵急攻數十招,都給德布一一擋開,卻不禁焦躁起來,暗道:「十年不來中原,今日首次出手便是不利。難道當真老了,不中用了?」其實這德布的武功實是大有過人之處,何況無塵不過心下焦躁,德布卻已背上冷汗淋漓,越打越怕,但覺對手招數神出鬼沒,出劍之快,實非人方之所能及,暗想自己縱橫天下,從未遇到過這般勁敵,待要認輸敗退,卻想今日一敗,這「賜穿黃馬褂、御前侍衛班領、滿洲第一勇士、統領大內十八高手」一長串的銜頭卻往那裏擱去?想到此處,把心一橫,豁出了性命,奮力抵擋。 無塵眼見胡斐赤手空拳,以一敵四,自己手有劍,卻連一個敵人也拾奪不下,他生性最是好勝,這脾氣愈老彌甚,當下一劍快似一劍,著著搶攻,步步佔先。德布見敵人攻勢大盛,劍鋒織成了一張光幕,自己周身要害盡在他劍光籠罩之下,自知不敵,數度想要招呼下屬上來相助,但一想到「大夥兒齊上」這五個字一出口,一生英名便是付於流水,總是強行忍住,心想自己方當壯年,這獨臂道人年事已高,劍招雖狠,自己只要久戰不屈,拖得久了,對方氣力稍衰,便有可乘之機。 無塵高呼酣戰,精神愈長。眾侍衛瞧得心下駭然,但見兩人劍光如虹,使的是甚麼招數早已分辨不清。 小丘上眾人也是一聲不響,靜觀兩人劇鬥,眼見無塵漸佔上風,都想:「道長英風如昔,神威不減當年,可喜可賀!」 猛聽得無塵大叫一聲:「著!」噹的一響,一劍刺在德布胸口,跟著又是喀喇一聲,手中長劍已然折斷。原來德布衣內穿著護胸鋼甲,這一劍雖然刺中,他卻毫無損傷,反而折了對方長劍。無塵一怔之下,德布已一劍刺中他右肩。 小丘上眾人大驚,兩人疾奔衝下救援。只聽得無塵喝道:「牛頭擲叉!」手中斷劍飛出,刺入了德布的咽喉,德布大叫一聲,往後便到。 無塵哈哈大笑,說道:「是你贏,還是我贏?」德布頸上中了斷劍,雖不致命,卻已鬥志全失,顫聲道:「是你贏!」無塵笑道:「你接得我許多劍招,又能傷我肩頭,大是不易!好,瞧在你刺傷我一劍的份上,饒了你的性命!」 兩名侍衛搶上扶起德布,退在一旁。 無塵得意洋洋,肩傷雖然不輕,卻是漫不在乎,緩緩走上土丘,讓人替他包紮傷口,兀自指指點點,評論胡斐的步法。 胡斐內息綿綿,只覺精力已復,深深吸一口氣,猛地搶攻,霎息間拳打足踢,但聽得「啊喲!」「哎呀!」四聲呼叫,單刀、鐵錘、鋼鞭、花槍,四般兵刃先後飛出。胡斐飛足踢倒兩人,拳頭打暈一人,跟著左掌掌力一吐,將最後一名衛士打得口噴鮮血,十幾個觔斗滾了出去。 但聽得小丘上眾人采聲大作。無塵的聲音最是響亮:「小胡斐,打得妙啊!」 土丘上采聲未歇,又有五名侍衛欺近胡斐身邊,卻都空手不持兵刃。左邊一人說道:「大家空手鬥空手!」胡斐道:「好!」剛說得一個「好」字,突覺雙足已被人緊緊抱住,跟著背上又有一人撲上,手臂如鐵,扼住了他的頭頸,同時又有一人抱住了他腰,另外兩人便來拉他雙手。 原來這一次德布所率領的「大內十八高手」傾巢而出。那「大內十八高手」,乃是「四滿、五蒙、九藏僧」。乾隆皇帝自與紅花會打了一番交道後,從此不信漢人,近身侍衛一個漢人也不用,都是選用滿洲、蒙古、西藏的勇士充任。這四滿、五蒙、九藏僧,尤為大內侍衛中的精選。這五個蒙古侍衛擅於摔交相撲之技,胡斐一個沒提防,已被纏住。 他一驚之下,隨即大喜:「這擒拿手法,正是我家傳武功之所長。」但覺雙手均被拉住,當下身子向後仰跌,雙手順勢用勁,自外朝內一合,砰的一聲,拉住他雙手的兩名侍衛腦門碰腦門,同時昏暈過去。 胡斐雙手脫縛,反過來抓住扼在自己頸中的那隻手,一扭之下,喀的一聲,那人腕骨早斷,跟著喀喀兩響,又扭斷了抱住他腰那侍衛的臂骨。 這五名蒙古侍衛摔交之技甚是精湛,漢滿蒙回藏各族武士中極少敵手。但摔交講究的是將對手摔倒壓住,胡斐這般小巧陰損的斷骨擒拿,卻是摔交的規矩所不許。兩名侍衛骨節折斷,心中大是不忿,雖已無力再鬥,卻齊聲怒叫:「犯規,犯規!」倒是叫得理直氣壯。 胡斐笑道:「打架還有規矩麼?你們五個打我一個,犯不犯規?」兩名蒙古侍衛一想不錯,五個打一個是先壞了規矩,那「犯規」兩字便喊不出口了。 餘下那人兀自死命抱住胡斐雙腿,一再用勁,要將他摔倒。胡斐喝道:「你放不放手?」那人叫道:「自然不放。」胡斐左手抓下,捏住了他背心上「大椎穴」。那人登時全身麻軟,雙手只得鬆開。胡斐提起他身子,雙手使勁,「嘿」的一聲,將他擲出數丈之外。但聽得撲通一響,水花飛濺,原來他落下之處,竟是生長蘆葦的一個爛泥水塘。那人摔得頭昏腦脹,陷身污泥之中,哇哇大叫。 胡斐與四名滿洲侍衛遊鬥甚久,打發這五名蒙古侍衛卻是兔起鶻落,乾淨利落。旁觀眾人但見五名侍衛一擁而上,拖手拉足,將他擒住,跟著便是砰彭、喀喇、啊喲,「犯規,犯規!」撲通,「哇哇!」諸般怪聲不絕。四名侍衛委頓在地,一名侍衛飛越數丈,投身水塘。 這一次小丘上眾人不再喝采,卻是轟然大笑。 *** 鬨笑聲中,紅雲閃處,九名藏僧已各挺兵刃將胡斐團團圍住。這九人兵刃各不相同,或使戒刀,或使錫杖,更有些兵刃奇形怪狀,胡斐從未見過,自也叫不出名目。眼見這九名藏僧氣度凝重,人人一言不發,瞧著這合圍之勢,步履間既輕且穩,實是勁敵。九僧錯錯落落,東站一個,西站一個,似是佈成了陣勢。 胡斐手中沒有兵刃,不禁心驚,腦中一閃:「向二妹要刀呢,還是奪敵人的戒刀?」 忽聽得小丘上一人喝道:「小兄弟,接刀!」只見一柄鋼刀自小丘上擲了下來,破空之聲,嗚嗚大作,足見這一擲的勁道大得驚人。胡斐心想:「趙三哥的朋友果然個個武藝精強。要這麼一擲,我便辦不到。」 這一刀飛來,首當其衝的兩名藏僧竟是不敢用兵刃去砸,分向左右一躍閃開。胡斐心念快如電光般的一閃:「這陣法不知如何破得?他二人閃避飛刀,正好乘機擾亂。」 他念頭轉得極快,那單刀也是來得極快。他心念甫動,白光閃處,一柄背厚刃薄的鋼刀挾著威猛異常的破空之聲已飛到面前。胡斐卻不接刀,手指在刀柄上一搭,輕輕撥動。那鋼刀飛來之勢甚猛,到他面前時兀自力道強勁,給他撥得掉過方向,激射而上,直衝上天。 九名藏僧均感奇怪,情不自禁的抬頭而望。胡斐所爭的便在這稍縱即逝的良機,欺身搶到手持戒刀的藏僧身畔,一伸手已將他戒刀奪過,霎時間展開「胡家快刀」,手起刀落,一陣猛砍快剁,迅捷如風。這時下手竟不容情,九名藏僧無一得免,不是斷臂,便是折足。九僧各負絕藝,只因一時失察,中了誘敵分心之計,頃刻之間,盡皆身受重傷,慘呼倒地。這一場胡斐可說勝得極巧,也是勝得極險。 一輪快刀砍完,頭頂那刀剛好落下,他擲開戒刀,伸手接住,刀一入手,只覺甚是沉重,比尋常單刀重了兩倍有餘,想見刀主膂力奇大,月光下映照一看,只見刀柄上刻著三字:「奔雷手!」 胡斐大喜,叫道:「多謝文四爺擲刀相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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