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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只是,李文秀知道那男孩便是眼前的蘇普,蘇普卻以為那個小女孩已經死了。

  蘇普繼續道:「那個姑娘伏在墳上哭得很悲傷,突然之間,墳墓裂開了一條大縫,那個美麗的姑娘就跳了進去。後來這對情人變成了一雙蝴蝶,總是飛在一起,永遠不再分離。」阿曼插口道:「這故事很好。說這故事的,就是給你地圖手帕的小姑娘麼?她死了麼?」蘇普黯然道:「不錯,就是她。那老漢人說她已經死了。」李文秀道:「你還記得她麼?」蘇普道:「自然記得。那怎麼會忘記?」李文秀道:「你怎麼不去瞧瞧她的墳墓?」蘇普道:「對!等我們殺了那批強盜,我要那賣酒的老漢人帶我去瞧瞧。」李文秀道:「要是那墳墓上也裂開了一條大縫,你會不會跳進去?」

  蘇普笑道:「那是故事中說的,不會真的是這樣。」李文秀道:「如果那小姑娘很是想念你,日日夜夜的盼望你去陪她,因此墳上真的裂開了一條大縫,你肯跳進墳去,永遠陪她麼?」蘇普歎了口氣道:「不,那個小姑娘只是我小時的好朋友,這一生一世,我是要陪阿曼的。」說著伸出手去,和阿曼雙手相握。

  李文秀不再問了,這幾句話她本來不想問的,她其實早已知道了答案,可是忍不住還是要問,現下聽到答案,徒然增添了傷心。

  忽然間,遠處有一隻天鈴鳥輕輕的唱起來,唱得那麼宛轉動聽,那麼淒涼哀怨。

  蘇普道:「從前,我常常去捉天鈴鳥來玩,玩完之後就弄死了。但那個小女孩很喜歡天鈴鳥,送了一隻玉鐲子給我,叫我放了鳥兒。從此我不再捉了,只聽天鈴鳥在半夜裏唱歌。你們聽,唱得多好!」李文秀「嗯」了一聲,問道:「那隻玉鐲子呢,你帶在身邊麼?」蘇普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就打碎了,不見了。」

  李文秀幽幽的道:「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就打碎了,不見了。」

  天鈴鳥不斷的在唱歌。在寒冷的冬天夜晚,天鈴鳥本來不唱歌的,不知道它有甚麼傷心的事,忍不住要傾吐?

  蘇魯克、車爾庫、駱駝他們的鼾聲,可比天鈴鳥的歌聲響得多。

  ***

  第二日天一亮,七人起身吃了乾糧,跟著足印又追。陽光淡淡的,照在身上只微有暖氣,但有了太陽光,誰也不怕惡鬼了。

  追到下午,沙漠中的一道足印變成了兩道,那第二個人顯然不耐煩再踏在前人的腳印中走路,蘇魯克等都歡呼起來。這是人,不是鬼,然而那是誰?

  七人這時所走的方向,早已不是李文秀平日去師父居所的途徑。她突然想起:「這強盜恐怕不是去和盜夥相會,而是照著手帕上所織的地圖,獨自尋高昌迷宮去了。」她說出了心中的推測,蘇魯克等呆了一陣,齊聲稱是。桑斯兒道:「這一帶沙漠平日半滴水都沒有,漢人強盜不會到這裏來的。」蘇魯克大聲道:「他逃去迷宮,咱們就追到迷宮。就是追到天邊,也要捉到這惡強盜。」

  部族中世代相傳,大戈壁中有一座迷宮,宮裏有數不盡的珍寶,只是誰也不認識去迷宮的道路,在大戈壁中迷了路可不是玩的,因此從來沒有人敢冒險尋訪。但現在有了地圖,沙漠中的冰雪二三十天也不會消盡,後面又有大隊人馬接應,那還怕甚麼?

  何況,蘇魯克向來自負是大草原上的第一勇士,他只盼車爾庫示弱,退縮了不敢再追,可是車爾庫絲毫沒有害怕的模樣。

  李文秀道:「對,我們一起去瞧瞧,到底世上是不是真有一座高昌迷宮。」她想父母為此喪身,如果自己能找到迷宮,也算是完成了父母的遺志。

  阿曼道:「族裏的老人們都說,高昌迷宮中的寶物,能讓天山南北千千萬萬人永遠過快活日子。千百年來這樣傳說,可是誰也找不到。」蘇普喜道:「要是我們找到了,大家都過快活日子,那可真好!」阿曼道:「難道我們現在的日子不快活麼?」蘇普搔搔頭,笑道:「快活得很,快活得很。」他實在想不出,世上還有甚麼東西,能令他過的日子比現在還快活。

  李文秀卻在想:「不論高昌迷宮中有多少珍奇的寶物,也決不能讓我的日子過得快活。」

  在第八天上,七人依著足跡,進入了叢山。山石嶙峋,越行越是難走,好在雪地裏足跡極是明顯,只是山勢險惡,道路崎嶇,其實根本就沒有路,只是跟著前人的足印在山坡山谷間穿行而已,眼見前面路程無窮無盡,雪地裏的兩行足跡似乎直通到地獄中去。

  蘇魯克和車爾庫見四週情勢凶險,心中也早自發毛,但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兀自鬥口。蘇魯克說:「車爾庫,你在渾身發抖,嚇破了膽子可不是玩的,不如就在這裏等我吧,倘若找到財寶,一定分給你一份。」車爾庫說:「這會兒逞英雄好漢,待會兒惡鬼出來,瞧是你先逃呢,還是你兒子先逃?」蘇魯克道:「不錯,咱爺兒倆見了惡鬼還有力氣逃走,總不像你那樣,嚇得跪在地下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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