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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有女長舌利如槍(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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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彭和尚朗聲道:「白壇主已給你們打得重傷,我彭和尚莫說跟他頗有淵源,便毫無干連,也不能見死不救。」那長須道人道:「什麼見死不救?我們並非要傷他性命,只是向他打聽一個人。」彭和尚道:「你們要問謝遜的下落,為何不去問少林寺方丈?」一名灰袍僧人叫了起來:「這是天鷹教妖女殷素素嫁禍我少林寺的惡計,誰能信得?」這僧人顯然是少林派的。張無忌聽他提到亡母的名字,又驕傲、又傷心,暗想:「我媽雖已去世兩年,仍能作弄得你們頭昏腦漲。」 猛聽得站在外圈的道人叫道:「自己人大家伏倒!」六人一聽,立即伏地,但見白光閃動,五柄飛刀風聲呼呼,對準彭和尚的胸口射去。本來彭和尚只須低頭彎腰、或向前撲跌、又或使鐵板橋仰身,讓飛刀掠過,但這時地下六般兵刃同時上撩,封住了他下三路,卻如何能矮身閃躲? 張無忌一驚,只見彭和尚突然躍高,五柄飛刀從他腳底飛過,飛刀雖然避開,但少林僧的禪杖戒刀、長須道人的長劍已分向他腿上擊到。彭和尚身在半空,逼得行險,左掌拍出,波的一響,擊在一名少林僧頭上,跟著右手反勾,搶過他手中戒刀,順勢在禪杖上一格,借力飛躍在一丈之外。 那少林僧給他一掌重手擊在天靈蓋上,立時斃命,餘人怒叫追去,只見彭和尚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七人又將他圍住。那使禪杖的少林僧勢如瘋虎,禪杖直上直下地猛砸,只道:「彭和尚,你殺了我師弟,我跟你拼了!」那長須道人叫道:「他腿上已中了我的蠍尾鉤,轉眼便會發毒。」果見彭和尚足下虛浮,跌跌撞撞地站立不穩。 常遇春心道:「他是我明教中的大人物。非救不可!」他雖身負重傷,仍想沖出去救人,猛吸一口氣,左腳一大步跨出去。不料他吸氣既急,這一步跨得又大,牽動胸口內傷,痛得幾乎要昏暈過去。這時彭和尚一躍丈許,也已摔倒在地,似已毒發身亡。常遇春強忍疼痛,只得睜大了眼觀看動靜,見那七人卻也不敢走近彭和尚身邊。 那長須道人道:「許師弟,你射他兩柄飛刀試試。」那放飛刀的道人右手一揚,啪啪兩響,一柄飛刀射人彭和尚右肩,一柄射入他左腿。彭和尚毫不動彈,顯已死去。那長須道人道:「可惜!可惜!已經死了,卻不知他將白龜壽藏在何處?」 七人同時圍上去察看。忽聽得砰砰砰砰砰五聲急響,五個人同時向外摔跌,彭和尚卻已站立起身,肩頭和腿上的飛刀卻兀自插著,原來他腿上中了喂毒暗器,知難支援再鬥,便裝假死,誘得敵人近身,以驚雷閃電似的手法掌力連發,在五個男敵的胸口各印了一掌。他躺在地下之時,一直在暗暗運氣,這五下掌力著實淩厲剛猛。 紀曉芙和她同門師姊丁敏君大驚之下,急忙躍開,看那五個同伴時,個個口噴鮮血,兩名漢子功力較遜,不住口慘呼。但彭和尚這一急激運勁,也已搖搖欲墜,站立不定。那長須道人叫道:「丁紀兩位姑娘,快用劍刺他。」雙方敵對的九人之中,一名少林僧已死,彭和尚和五個敵人同受重傷,只紀曉芙和丁敏君無傷。丁敏君心道:「難道我不會用劍,要你來指點?」長劍一招「虛式分金」,徑往彭和尚足脛削去。 彭和尚長歎一聲,閉目待死,卻聽得丁當一響,兵刃相交,張眼看時,卻是紀曉芙伸劍將師姊長劍格開了。 丁敏君一怔,道:「怎麼?」紀曉芙道:「師姊,彭和尚掌下留情,咱們也不能趕盡殺絕。」丁敏君道:「什麼掌下留情?他是掌下無力。」厲聲道:「彭和尚,我師妹心慈,救了你一命,那白龜壽在哪裏,這該說了吧?」 彭和尚仰天大笑,說道:「丁姑娘,你可將我彭瑩玉看得忒也小了。武當派張翠山張五俠寧可自刎而死,也決不說出他義兄的所在。彭瑩玉心慕張五俠的義肝烈膽,雖然不才,也要學他一學。」說到這裏,一口鮮血噴出,坐倒在地。 丁敏君踏步上前,右足在他腰脅間連踢三下,叫他再也無法偷襲。 彭和尚這幾句話只聽得張無忌胸中熱血上湧,對他登時既覺親近,又生感激。他父親張翠山自刎身亡,名門正派人士談論起來總不免說道:「好好一位少年英俠,卻受了邪教妖女之累,一失足成千古恨,終至身死名裂,使得武當一派,同蒙羞辱。」這些話張無忌雖然聽不到,但他在太師父和諸師伯叔的言談神色之間,瞧得出他們傷心之餘,對母親頗有怒恨怨責之意,都覺他父親一生什麼都好,就是娶錯了他母親,卻從無一人似彭和尚這般對他父親衷心欽佩。 丁敏君冷笑道:「張翠山瞎了眼睛,竟去娶了邪教妖女為妻,這叫做自甘下賤,有什麼好學的?他武當派……」紀曉芙插口道:「師姊……」丁敏君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到殷六俠頭上。」她長劍一晃,指著彭和尚的右眼,說道:「你若不說,我先刺瞎你右眼,再刺瞎你左眼,然後刺聾你右耳,又刺聾你左耳,再割掉你鼻子,總而言之,我不讓你死便是。」她劍尖相距彭和尚的眼珠不到半寸,晶光閃耀的劍尖顫動不停。 彭和尚睜大眼睛,竟不轉瞬,淡淡地道:「素仰峨嵋派滅絕師太行事心狠手辣,她調教出來的弟子自也差不了。彭瑩玉今日落在你手裏,你便施展峨嵋派的拿手傑作吧!」 丁敏君雙眉上揚,厲聲道:「死賊禿,你膽敢辱我師門?」長劍向前一送,登時刺瞎了彭瑩玉的右眼,跟著劍尖便指在他左眼皮上。 彭瑩玉哈哈一笑,右眼中鮮血長流,一隻左眼卻睜得大大地瞪視著她。丁敏君給他瞪得心頭發毛,喝道:「你又不是天鷹教的,何必為了白龜壽送命?」 彭瑩玉凜然道:「大丈夫做人的道理,我便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明白。」 丁敏君見他雖無反抗之力,但神色之間對自己卻大為輕蔑,憤怒中長劍一送,便去刺他左眼。紀曉芙揮劍輕輕格開,說道:「師姊,這和尚硬氣得很,不管怎樣,他總是不肯說的了,殺了他也是柱然。」丁敏君道:「他罵師父心狠手辣,我便心狠手辣給他瞧瞧。這種魔教妖人,留在世上只有多害好人,殺得一個,便是積一分功德。」 紀曉芙道:「這人也是條硬漢子。師姊,依小妹之見,便放過他吧。」 丁敏君朗聲道:「這裏少林寺的兩位師兄一死一傷,昆侖派的兩位道長身受重傷,海沙派的兩位大哥傷得更厲害,難道他下手還不夠狠麼?我廢了他左邊的招子,再來逼問。」那「問」字剛出口,劍如電閃,疾向彭璧玉的左眼刺去。 紀曉芙長劍橫出,輕輕巧巧地將丁敏君這一劍格開了,說道:「師姊,這人已無力還手,這般傷害於他,江湖上傳將出去,於咱們峨嵋派名聲不好。」 丁敏君長眉揚起,喝道:「站開些,別管我。」紀曉芙道:「師姊,你……」丁敏君道:「你既叫我師姊,便得聽師姊的話,別再囉裏囉唆。」紀曉芙道:「是!」丁敏君長劍抖動,又向彭和尚左眼刺去,這一次卻又加了三分勁。 紀曉芙心下不忍,又即伸劍擋格。她見師姊劍勢淩厲,出劍時也用上了內力,雙劍相交,當的一聲,火花飛濺。兩人各自震得手臂發麻,退了兩步。 丁敏君大怒,喝道:「你三番兩次回護這魔教妖僧,到底是何居心?」紀曉芙道:「我勸師姊別這麼折磨他。要他說出白龜壽的下落,儘管慢慢問他便是。」 丁敏君冷笑道:「難道我不知你的心意?你倒撫心自問:武當派殷六俠幾次三番催你完婚,為什麼你總推三阻四,為什麼你爹爹也來催你時,你寧可離家出走?」 紀曉芙道:「本門自郭祖師創派,歷代同門就算不出家為尼,自守不嫁的女子也挺多,小妹不願出嫁,事屬尋常。師姊何必苦苦相逼?」丁敏君冷冷地道:「我才不來聽你這些假撇清的話呢。你不刺他眼睛,我可要將你的事都抖出來了。」 紀曉芙道:「小妹自己的事,跟這件事又有什麼干係?師姊怎地牽扯在一起?」 丁敏君道:「我們大家心裏明白,當著這許多外人之前,也不用揭誰的瘡疤。你是身在峨嵋,心在魔教。」紀曉芙臉色蒼白,顫聲道:「我一向敬你是師姊,從無半分得罪你啊,為什麼今日這般出言辱我?」丁敏君道:「好,倘若你不是心向魔教,那你便一劍把這和尚的左眼刺瞎了。」 紀曉芙柔聲道:「師姊,望你念在同門之情,勿再逼我。」 丁敏君道:「我又不是要你去做什麼為難的事。師父命咱們打聽金毛獅王的下落,眼前這和尚正是唯一線索。他不肯吐露真相,又殺傷咱們這許多同伴,我刺瞎他右眼,你刺瞎他左眼,天公地道,你幹嗎不動手?」紀曉芙低聲道:「他先前對咱二人手下留情,咱們可不能回過來趕盡殺絕。小妹心軟,下不了手。」說著將長劍插入劍鞘。 丁敏君冷笑道:「你心軟?師父常贊你劍法狠辣,性格剛毅,最像師父,一直有意將衣缽傳給你,你怎會心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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