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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雪山劍法(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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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眾弟子都嚇了一跳,心道:「長樂幫的高手趕來了?怎地呼延萬善、聞萬夫兩個在外守望,居然沒出聲示警?來者毫無聲息,白師哥又如何知道?」 只聽得啪的一聲輕響,庭中已多了兩個人,一個男子全身黑衣,另一個婦人身穿雪白衣裙,只腰系紅帶、鬢邊戴了一朵大紅花,顯得不是服喪。兩人都背負長劍,男子劍上飄的是黑穗,婦人劍上飄的是白穗。兩人躍下,同時著地,只發出一聲輕響,已然先聲奪人,更兼二人英姿颯爽,人人瞧著都是心頭一震。 白萬劍倒懸長劍,抱劍拱手,朗聲道:「原來是玄索莊石莊主夫婦駕到。」 躍下的兩人正是玄索莊莊主石清、閔柔夫婦。石清臉露微笑,抱拳說道:「白師兄光臨敝莊,愚夫婦失迎,未克稍盡地主之誼,抱歉。」和石清夫婦在侯監集見過面的雪山弟子都已失陷于長樂幫總舵,這一批人卻都不識,聽得是他夫婦到來,不禁心下嘀咕:「咱們已燒了他的莊子,不知他已否知道?」不料白萬劍單刀直入,說道:「我們此番自西域東來,本來為的是找尋令郎。當時令郎沒能找到,在下一怒之下,已將貴莊燒了。」 石清臉上笑容絲毫不減,說道:「敝莊原建造得不好,白師兄瞧著不順眼,代兄弟一火毀去,好得很啊,好得很!還得多謝白師兄手下留情,將莊中人丁先行逐出,沒燒死一雞一犬,足見仁心厚意。」 白萬劍道:「貴莊家丁僕婦又沒犯事,我們豈可無故傷人?石莊主何勞多謝?」 石清道:「雪山派群賢向來對小兒十分愛護,只恨這孩子不學好,胡作非為,有負白老前輩和封師兄、白師兄一番厚望。愚夫婦既甚感激,又複慚愧。白老前輩安好?白老夫人安好?」說到這裏,和閔柔一齊躬身為禮,向他父母請安。 白萬劍彎腰答禮,說道:「家父託福安健,家母卻因令郎之故,不在淩霄城中。」說到這裏,木由得憂形於色。石清道:「老夫人武功精湛,德高望重,一生善舉屈指難數,江湖上人人欽仰。此番出外小遊散心,福體必定安康。」白萬劍道:「多謝石莊主金言,但願如此。只家母年事已高,風霜江湖,為人子的不能不擔心掛懷。」石清道:「這是白師兄的孝思。為人子的孝順父母,為父母的掛懷子女,原是人情之常日子女縱然行為荒謬不肖,為父母的痛心之餘,也只有帶回去狠狠管教。」 白萬劍聽他言語漸涉正題,便道:「石莊主夫婦是武林中眾所仰慕的英俠,玄素莊大廳上懸有一匾,在下記得寫的是『黑白分明』四個大字。料來說的是石莊主夫婦明辨是非、主持公道的俠義胸懷,卻不單是說兩位黑白雙劍縱橫江湖的威風。」 石清道:「不錯。『俠義胸懷』四字,愧不敢當。但想咱們學武之人,於這是非曲直之際總當不可含糊。但不知『黑白分明』這四字木匾,如今到了何處?」白萬劍一愣,隨即泰然道:「在下劈破之後,已經燒了!」 石清道:「很好!小兒拜在雪山派門下,倘若犯了貴派門規,原當任由貴派師長處置,或打或殺,做父母的也不得過問,這是武林中的規矩。愚夫婦那日在侯監集上,將黑白雙劍交在貴派手中,言明押解小兒到淩霄城來換取雙劍,此事該是有的?」 白萬劍和耿萬鐘、柯萬鈞等會面後,即已得悉此事。當日耿萬鐘等雙劍遭奪,初時料定是石清夫婦使的手腳,但隨即遇到那一群狼狽逃歸的官差轎夫,詳問之下,得悉轎中人一老一小,形貌打扮,顯是攜著那小乞丐的摩天居士謝煙客。白萬劍素聞謝煙客武功極高,行蹤無定,要奪回這對黑白雙劍,實是極大難事,此刻聽石清提及,不由得面上微微一紅,道:「不錯,尊劍不在此處,日後自當專誠奉上。」 石清哈哈一笑,說道:「白師兄此言,可將石某忒也看得輕了。『黑白分明』四字,也不是石某夫婦才講究的。你們既已將小兒扣押住了,又將石某夫婦的兵刃扣住不還,卻不知是武林中哪一項規矩?」白萬劍道:「依石莊主說,該當如何?」石清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要孩子不能要劍,要了劍便不能要人。」 白萬劍原是個響噹噹的腳色,信重然諾,黑白雙劍在本派手中失去,實對石清有愧,按理說不能再強詞奪理,作口舌之爭。但他曾和耿萬鐘等商議,揣測或許石清與謝煙客暗中勾結了,交劍之後,便請謝煙客出手奪去。何況石中玉害死自己獨生愛女,既已擒住禍首,豈能憑他一語,便將人交了出去?當即說道:「此事在下不能自專,石莊主還請原諒。至於賢夫婦的雙劍,著落在白萬劍身上奉還便了。白某要是無能,交不出黑白雙劍,到貴莊之前割頭謝罪。」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更無轉闤餘地。 石清知道以他身份,言出必踐,他說還不出雙劍,便以性命來賠,在勢不能不信。但眼睜睜見到獨生愛兒躺在滿是泥污的地下,說什麼也要救他回去。閔柔一進殿后,一雙眼光便沒離開過石破天的身上。她和愛子分別已久,乍在異地相逢,只想撲上去將他摟在懷中,親熱一番,眼中淚水早已滾來滾去,差一點要奪眶而出,任他白萬劍說什麼話,她都聽而不聞。只她向來聽從丈夫主張,因而站在石清身旁,始終不發一言。 石清道:「白師兄言重了!愚夫婦的一對兵刃,算得什麼?豈能跟白師兄萬金之軀相提並論?只是咱們在江湖上行走,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雪山派劍法雖強,人手雖眾,卻也不能仗勢欺人,既要了劍,卻又要人!白師兄,這孩子今日愚夫婦要帶走了。」他說到這個「了」字,左肩微微一動,那是招呼妻子拔劍齊上的訊號。 寒光一閃,石清、閔柔兩把長劍已齊向白萬劍刺去。雙劍刺到他胸前一尺之處,忽地凝立不動,便如猛然間僵住了一般。石清說道:「白師兄,請!」他夫婦不肯突施偷襲,白萬劍若不拔劍招架,雙劍便不向前擊刺。 白萬劍目光凝視雙劍劍尖,向前踏出半步。石清、閔柔手中長劍跟著向後一縮,仍和他胸口差著這麼一尺。白萬劍陡地向後滑出一步,當石清夫婦的雙劍跟著遞上時,只聽得丁丁兩聲,白萬劍已持劍還擊,三柄長劍顫成了三團劍花。石清使的本是一柄黑色長劍,閔柔使的本是銀白色長劍,此刻夫婦二人使的是一對青鋼劍,碧油油地泛出綠光。三劍一交,霎時間滿殿生寒。 雪山派群弟子對白師哥的劍法向來懾服,心想他雖以一敵二,仍必操勝算,各人抱劍在手,都貼牆而立,凝神觀鬥。初時但見石清、閔柔夫婦分進合擊,一招一式,都妙到巔毫,拆到六七十招後兩人出招越來越快,已看不清劍招。白萬劍使的仍是七十二路雪山劍法,眾弟子練慣之下,看來已覺平平無奇,但以之對抗石清夫婦精妙的劍招,時守時攻,本來毫不出奇的一招劍法,在他手下卻生出了極大威力。 殿上只點著一枝蠟燭,火光黯淡,三個人影夾著三團劍光,卻耀眼生花,熾烈之中又夾著令人心為之顫的兇險,往往一劍之出,似乎只毫髮之差,便會血濺神殿。劍光映著燭火,三人臉上時明時暗。白萬劍臉露冷傲,石清神色和平,閔柔亦不減平時的溫雅嫺靜。單瞧三人的臉色氣度,便和适才相互行禮問安時並沒分別,但劍招狠辣,顯是均以全力拼鬥。 當石清夫婦來到殿中,石破天便認出閔柔就是在侯監集上贈他銀兩的和善婦人。他夫婦一進殿來,便和白萬劍說個不停,跟著便拔劍相鬥,始終沒時候讓石破天開口相認,至於他三人說些什麼,石破天卻一句也不懂,只知石清要向白萬劍討還兩把劍,又有一個孩子什麼的。黑白雙劍他是知道的,卻全沒想到三人所爭原來是為了自己。 石破天适才見到雪山派十八名弟子試劍,這時見三人又拔劍動手,既無一言半語叱責喝罵,神色間又十分平靜,只道三人還是和先前一般的研討武藝,七十二路雪山派劍法他早已看得熟了,這時在白萬劍手中使出來輕靈自然,矯捷狠辣,每一招都看得他心曠神怡。 看了一會,再轉而注視石清夫婦的劍法,便即發覺三人的劍路大不相同。石清是大開大闔,端嚴穩重;閔柔卻隨式而轉,使劍如帶。兩夫婦所使劍法招式並無不同,但一剛一柔、一陽一陰,一直一圓、一速一緩,運招使式的內勁全然相反,但一與白萬劍長劍相遇,兩夫婦的劍招又似相輔相成,凝為一體。他夫婦在上清觀學藝時本是同門師兄妹,學藝時互生情愫,當時合使劍法之際便已有心心相印之意,其後結縭二十餘載,從未有一日分離,也從未有一日停止練劍,早已到了心意相通、有若一人的地步。劍法陰陽離合的體會,武林中更無另外兩人能與之相比。這般劍法上的高深道理,石破天自然半點不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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