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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搶了他老婆(2)


  貝海石道:「此中隱情,我們在見到幫主之前,誰也不敢妄作推測。」向一名魁梧的中年漢子道:「雲香主,你和眾賢弟四下裏瞧瞧,一見到幫主大駕,立即告知愚兄。謝先生的貴府卻不可亂闖。」

  那雲香主右手捧著一對爛銀短戟,點頭道:「遵命!」大聲道:「眾位,貝先生有令,大夥去謁見幫主。」其餘六人齊聲道:「是。」七人倒退幾步,一齊轉身出林而去。

  謝煙客雖制住了對方一人,但見長樂幫諸人竟絲毫沒將米香主的安危放在心上,仍自行其事,絕無半分投鼠忌器之意,只貝海石一人留在一旁,顯是在監視自己,而不是想設法搭救米香主,尋思:「那少年將玄鐵令交在我手中,此事轟傳江湖,長樂幫這批傢伙以找幫主為名,真正用意自是來綁架這少年。此刻我失了先機,那少年勢必落入他們掌握,長樂幫便有了制我的利器。哼,謝煙客是什麼人,豈容你們上門欺辱?」那七人離去,正是出手殺人的良機,當即左掌伸到米香主後腰,內力疾吐。這一招「文丞武尉」,竟是以米香主的身子作為兵刃,向貝海石擊去。

  他素知貝海石內力精湛,只因中年時受了內傷,身上常帶三分病,武功才大大打了個折扣。此人久病成醫,「貝大夫」三字外號便由此而來,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大夫,饒是如此,武功仍異常厲害。九年之前,「冀中三煞」為他一晚間於相隔二百里的三地分別擊斃,成為武林中一提起來便人人聳然動容的大事。因此謝煙客雖聽他咳嗽連連,似乎中氣虛弱,卻絲毫不敢怠忽,一出手便是最陰損毒辣的險招。

  貝海石見他突然出手,咳嗽道:「謝先生……卻……咳,咳,卻又何必傷了和氣?」伸出雙掌,向米香主胸口推去,突然間左膝挺出,撞在米香主小腹之上,登時將他身子撞得飛起,越過自己頭頂飛向身後,這樣一來,雙掌便按向謝煙客胸口。

  這一招變化奇怪之極,謝煙客雖見聞廣博,也不知是何名堂,一驚之下,順勢伸掌接他的掌力,突然之間,只覺自己雙掌指尖之上似有千千萬萬根利針刺過來一般。謝煙客急運內力,要和他掌力相敵,驀然間胸口空蕩蕩的,全身內力竟然無影無蹤。他腦中電光石火般一閃:「啊喲不好,适才我催逼掌力,不知不覺間將內力消耗了八九成,如何再能跟他比拼真力?」立即雙掌一沉,擊向貝海石小腹。

  貝海石右掌捺落,擋住來招,謝煙客雙袖猛地揮出,以鐵袖功拂他面門。貝海石心道:「來勢雖狠,卻露衰竭之象,他是要引我上當。」斜身閃過,讓開了他衣袖。摩天居士四字大名,武林中提起來非同小可,貝海石适才見他試演「碧針清掌」,掌法精奇,內力深厚,自己遠所不及,但幫主失蹤,非尋回不可,縱然被迫與此人動手,卻也無可奈何,雖察覺他內力平平,料來必是誘敵,絲毫不敢輕忽。

  謝煙客雙袖回收,呼的一聲響,已借著衣袖鼓回來的勁風向後飄出丈餘,順勢轉身,拱手道:「少陪,後會有期。」口中說話,身子向後急退,去勢雖快,卻仍瀟灑有餘,不露絲毫急遽之態。見貝海石並未追來,便即迅速溜下摩天崖。

  謝煙客連攻三招不利,自知今日太也不巧,強敵猝至,卻適逢自己內力衰竭,便即抽身引退,卻不能說已輸在貝海石手下,他雖被迫退下摩天崖,但對方九人圍攻,尚且在劣勢之中制住對方高手米香主,大挫長樂幫的銳氣。他在陡陂峭壁間縱躍而下時,心中快慰之情尚自多於氣惱,驀地裏想到那少年落于敵手,自此後患無窮,登時大是煩惱,轉念又想:「待我內力恢復,趕上門去將長樂幫整個兒挑了,只須不見那狗雜種之面,他們便奈何我不得。但若那狗雜種受了他們挾制或是勸誘,一見我面便說:『我求你斬下自己一條手臂。』那可糟了。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好在這小子八陰八陽經脈的內功不久便可練成,小命活不久了,待他死後,再去找長樂幫的晦氣便是。此事不可急躁,須策萬全。」

  貝海石見謝煙客突然退去,大感不解:「他既和石幫主交好,為什麼又對米香主痛下殺手?種種蹊蹺之處,實難令人索解。難道……難道他竟察覺了我們的計謀?不知是否已跟石幫主說起?」霎時間不由得心事重重,凝思半晌,搖了搖頭,轉身扶起米香主,雙掌貼在他背心魂門、魄戶兩大要穴之上,傳入內力。

  過得片刻,米香主眼睜一線,低聲道:「多謝貝先生救命之恩。」

  貝海石道:「米兄弟安臥休息,千萬不可內行運氣。」

  适才謝煙客這一招「文丞武尉」,既欲致米香主的死命,又是攻向貝海石的殺手。貝海石若出掌在米香主身上一擋,米香主在前後兩股內力夾擊之下,非立時斃命不可,是以貝海石先以左膝撞他小腹,既將他撞到背後,又化解了謝煙客大半內力,幸好謝煙客其時內力所剩者已不過一成,否則貝海石這一招雖然極妙,米香主還是難保性命。

  貝海石將米香主輕輕平放地下,雙掌在他胸口和小腹上運力按摩,猛聽得有人歡呼大叫:「幫主在這裏,幫主在這裏!」貝海石大喜,說道:「米兄弟,你已脫險,我瞧瞧幫主去。」忙向聲音來處快步奔去,心道:「謝天謝地!若找不到幫主,本幫只怕就此風流雲散,迫在眉睫的大禍又有誰來抵擋?」

  他奔行不到一裏,便見一塊岩石七坐著一人,側面看去,赫然便是本幫的幫主石破天。雲香主等七人在岩前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貝海石搶上前去,其時陽光從頭頂直曬,照得石上之人面目清晰無比,但見他濃眉大眼,長方的臉膛,卻不是石幫主是誰?貝海石喜叫:「幫主,你老人家安好?」

  一言出口,便覓石幫主臉上神情痛楚異常,左邊臉上青氣隱隱,右邊臉上卻盡是紅暈,宛如飲醉了酒一般。貝海石內功既高,又久病成醫,眼見情狀不對,大吃一驚,心道:「他……他在搗什麼鬼,難道是在修習一門高深內功?這可奇了。嗯,那定是謝煙客傳他的。啊喲不好,咱們闖上崖來,只怕打擾了他練功。這可不妙了。」

  霎時之間,心中種種疑團登即盡解:「幫主失蹤了半年,到處尋覓他不到,原來是靜悄悄地躲在這裏修習高深武功。他武功越高,於本幫越有利,那可好得很啊。謝煙客自知幫主練功正到要緊關頭,若受打擾,便致分心,因此上無論如何不肯給我們引見。他一番好心,我們反得罪了他,當真過意不去了。其實他只須明言,我難道會不明白這中間的過節?素聞謝煙客此人傲慢辣手,我們這般突然闖上崖來,定令他大大不快,這才一翻臉便出手殺人。瞧幫主這番神情,他體內陰陽二氣交攻,只怕龍虎不能聚會,稍有不妥,便致走火入魔,謝煙客又不在旁相助,委實兇險之極。」

  當下他打手勢命各人退開,直到距石幫主數十丈處,才低聲說明。

  眾人恍然大悟,盡皆驚喜交集,連問:「幫主不會走火入魔吧?」有的更深深自疚:「我們莽莽撞撞地闖上崖來,打擾了幫主用功,惹下的亂子當真不小。」

  貝海石道:「米香主給謝先生打傷了,哪一位兄弟過去照料一下。我在幫主身旁守候,或許在危急時能助他一臂之力。其餘各位便都在此守候,切忌喧嘩出聲。若有外敵上崖,須得靜悄悄地打發了,決不可驚動幫主。」

  各人均是武學中的大行家,都知修習內功之時若有外敵來侵,擾亂心神,最是兇險不過,連聲稱是,各趨摩天崖四周險要所在,分路把守。

  貝海石悄悄回到石幫主身前,見他臉上肌肉扭曲,全身抽搐,張大了嘴想要叫喊,卻發不出半點聲息,顯然內息走岔了道,性命已危在頃刻。貝海石大驚,待要上前救援,卻不知他練的是何等內功,這中間陰陽坎離,弄錯不得半點,否則只有加速對方死亡。

  但見石幫主全身衣衫已讓他自己抓得粉碎,肌膚上滿是血痕,頭頂處白霧彌漫,凝聚不散,心想:「他本來武功平平,內力不強,可是瞧他頭頂白氣,內功實已練到極高境界,難道謝煙客只教了他半年,便竟有這等神速進境?」

  突然間聞到一陣焦臭,石幫主右肩處衣衫一股白煙冒出,確是練功走火、轉眼立斃之象。貝海石一驚,伸掌去按他右手肘的「清冷淵」,要令他暫且寧靜片刻,不料手指碰到他手肘,著手如冰,不由得全身劇烈一震,不敢運力抵禦,當即縮手,心道:「那是什麼奇門內功?怎地半邊身子寒冷徹骨,半邊身子卻又燙若火炭?」

  正沒做理會處,忽見幫主縮成一團,從岩上滾了下來,幾下痙攣,就此不動。

  貝海石驚呼:「幫主,幫主!」探他鼻息,幸喜尚有呼吸,只氣若遊絲,顯然隨時都會斷絕。他皺起眉頭,縱聲呼嘯,將石幫主身子扶起,倚在岩上,見局面危急之極,便盤膝坐在幫主身側,左掌按在他心口,右掌按住他背心,運起內勁,護住他心脈。

  過不多時,那七人先後到來,見到幫主臉上忽而紅如中酒,忽而青若凍僵,身子不住顫抖,各人無不失色,眼光中充滿疑慮,都瞧著貝海石,但見他額頭黃豆大的汗珠不住滲出,全身顫動,顯正竭盡仝力。

  過了良久,貝海石才緩緩放下了雙手,站起身來,說道:「幫主顯是在修習一門上乘內功,是否走火,我一時也難決斷。此刻幸得暫且助他渡過了一重難關,此後如何,實難逆料。這件事非同小可,請眾兄弟共同想個計較。」

  各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均想:「連你貝大夫也沒了主意,我們還能有什麼法子?」霎時之間,誰也沒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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