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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聚殲(4)


  令狐沖心念一動,道:「好,你們慢慢來,我先去鎮上。你們六位大英雄,不打被縛之將,要是去打這惡婆娘的耳光,有損六位大英雄的名頭。」桃谷六仙齊聲稱是。令狐沖當即和盈盈快步而行。

  盈盈笑道:「你沒剃光她頭髮,總算是瞧在儀琳小師妹的份上,報仇只報三分。」

  行出十餘里後,到了一處大鎮甸上,尋到第二家酒樓,便見不戒和尚與田伯光二人據案而坐。二人一見令狐沖和盈盈,「啊」的一聲,跳將起來,不勝之喜。不戒忙叫添酒添菜。

  令狐沖問起見到有何異狀。田伯光道:「我在恒山出了這麼一個大醜,沒臉再耽下去,求著太師父急急離開。那通元谷是再也不能去了。」

  令狐沖心想,原來他們尚不知恒山派弟子被擄之事,向不戒和尚道:「大師,我拜託你辦一件事,行不行?」不戒道:「行啊,有什麼不行?」令狐沖道:「不過此事十分機密,你這位徒孫可不能參與其事。」不戒道:「那還不容易?我叫他走得遠遠的,別來礙老子的事就是了。」

  令狐沖道:「此去向東南十餘里處,一株高樹之上,有人給綁了起來,高高吊起……」不戒「啊」的一聲,神色古怪,身子微微發抖。令狐沖道:「那人是我朋友,請你勞駕去救他一救。」不戒道:「那還不容易?你自己卻怎地不救?」令狐沖道:「不瞞你說,這是個女子。」他向盈盈努努嘴,道:「我和任大小姐在一起,多有不便。」不戒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怕任大小姐喝醋。」盈盈向他二人瞪了一眼。

  令狐沖一笑,說道:「那女人的醋勁兒才大著呢,當年她丈夫向一位夫人瞧了一眼,贊了一句,說那夫人美貌,那女人就此不告而別,累得她丈夫天涯海角,找了她十幾年。」不戒越聽眼睛睜得越大,連聲道:「這……這……這……」喘息聲越來越響。令狐沖道:「聽說她丈夫找到這時候,還是沒找到。」

  正說到這裏,桃谷六仙嘻嘻哈哈地走上樓來。不戒恍若不見,雙手緊緊抓住令狐沖的手臂,道:「當……當真?」令狐沖道:「她跟我說,她丈夫倘若找到了她,便跪在面前,她也不肯回心轉意。因此你一放下她,她立刻就跑。這女子身法快極,你一眨眼,她就溜得不見了。」不戒道:「我決不眨眼,決不眨眼。」令狐沖道:「我又問她,為什麼不肯跟丈夫相會。她說她丈夫是天下第一負心薄幸、好色無厭之徒,就再相見,也是枉然。」

  不戒大叫一聲,轉身欲奔,令狐沖一把拉住,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教你個秘訣,她就逃不了啦。」不戒又驚又喜,呆了一呆,突然雙膝跪地,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令狐兄弟,不,令狐掌門,令狐爺爺,令狐祖宗,令狐師父,你快教我這秘訣,我拜你為師。」

  令狐沖忍笑道:「不敢,不敢,快快請起。」拉了他起來,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從樹上放她下來,可別松她綁縛,更不可解她穴道,抱她到客店之中,住一間店房。你倒想想,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樣才不會逃出店房?」不戒伸手搔頭,躊躇道:「這個……這個可不大明白。」令狐沖低聲道:「你先剝光她衣衫,把衣衫放得遠遠的,再解她穴道,她赤身露體,怎敢逃出店去?」不戒大喜,叫道:「好計,好計!令狐師父,你大恩大德……」不等話說完,呼的一聲,從窗子中跳落街心,飛奔而去。

  桃根仙道:「咦,這和尚好奇怪,他幹什麼去了?」桃枝仙道:「他定是尿急。」桃葉仙道:「那他為什麼要向令狐兄弟磕頭,大叫師父?難道年紀這麼大了,拉尿也要人教?」桃花仙道:「拉尿跟年紀大小有甚干係?莫非三歲小兒拉尿,便要人教?」盈盈知道這六人再說下去多半沒好話,向令狐沖一使眼色,走下樓去。

  令狐沖道:「六位桃兄,素聞六位酒量如海,天下無敵,你們慢慢喝,兄弟量淺,少陪了。」桃谷六仙聽他稱讚自己酒量,大喜之下,均想若不喝上幾壇,未免有負雅望,大叫:「先拿六壇酒來!」「你酒量跟我們自然差得遠了。」「你們先走吧,等我們喝夠,只怕要等到明天這個時候。」

  令狐沖只一句話,便擺脫了六人的糾纏,走到酒樓下。盈盈抿嘴笑道:「你撮合人家夫妻,功德無量,只不過教他的法兒,未免……未免……」說著臉上一紅,轉過了頭,令狐沖笑嘻嘻地瞧著她,只不做聲。

  兩人步出鎮外,走了一段路,令狐沖只是微笑,不住瞧她。盈盈嗔道:「瞧什麼?沒見過麼?」令狐沖笑道:「我是在想,那惡婆娘將我吊在梁上,咱們一報還一報,將她吊在樹上。她剃光我頭髮,我叫她丈夫剝光她衣衫,那也是一報還一報。」盈盈嗤的一笑,道:「你小心著,下次再給那惡婆娘見到,你可有得苦頭吃了。」令狐沖笑道:「我助她夫妻團圓,她多謝我還來不及呢。」說著又向盈盈瞧了幾眼,笑了一笑,神色古怪。盈盈道:「又笑什麼了?」令狐沖道:「我在想不戒大師夫妻重逢,不知說什麼話。」

  盈盈道:「那你怎地老是瞧著我?」忽然之間,明白了令狐沖的用意,這浪子在想不戒大師在客店之中,脫光了他妻子衣衫,他心中想的是此事,卻眼睜睜地瞧著自己,用心之不堪,可想而知,霎時間紅暈滿頰,揮手便打。

  令狐沖側身一避,笑道:「女人打老公,便是惡婆娘!」

  正在此時,忽聽得遠處噓溜溜的一聲輕響,盈盈認得是本教教眾傳訊的哨聲,左手食指豎起,按在唇上,右手做個手勢,便向哨聲來處奔去。

  兩人奔出數十丈,只見一名女子正自西向東快步而來。當地地勢空曠,無處可避。那人見了盈盈,一怔之下,忙上前行禮,說道:「神教教下天風堂香主桑三娘,拜見聖姑。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盈盈點了點頭,接著東首走出一個矮胖老者,快步走近,也向盈盈躬身行禮,說道:「王誠參見聖姑,教主中興聖教,澤被蒼生。」

  盈盈道:「王長老,你也在這裏。」王誠道:「是!小人奉教主之命,在這一帶打探消息。桑香主,可探聽到什麼訊息?」桑三娘道:「啟稟聖姑、王長老:今天一早,屬下在臨風驛見到嵩山派的六七十人,一齊前赴華山。」王誠道:「他們果然是去華山!」盈盈問道:「嵩山派人眾,去華山幹什麼?」王誠道:「教主他老人家得到訊息,華山派岳不群做了五嶽派掌門之後,便欲不利於我神教,日來召集五嶽派各派門人弟子,前赴華山。看他的用意,似要向我黑木崖大舉進襲。」

  盈盈道:「有這等事?」心想:「這王誠老奸巨猾,擒拿恒山門人之事,多半便是他奉了爹爹之命,在此主持。他卻推得乾乾淨淨。只是那桑三娘的話,似非捏造,看來中間另有別情。」說道:「令狐公子是恒山掌門,怎地他不知此事,那可有些奇了。」

  王誠道:「屬下查得泰山、衡山兩派的門人,已陸續前往華山,只恒山派未有動靜。向左使昨天傳來號令,說道鮑大楚長老率同下屬,已進恒山別院查察動靜,命屬下就近與之聯絡。屬下正在等候鮑長老的訊息。」

  盈盈和令狐沖對望一眼,均想:「鮑大楚混入恒山別院多半屬實。這王誠卻並未隱瞞,難道他向我們吐露的是實情?」

  王誠向令狐沖躬身行禮,說道:「小人奉命行事,請令狐掌門恕罪則個。」令狐沖抱拳還禮,說道:「我和任大小姐,不日便要成婚……」盈盈滿面通紅,「啊」的一聲,卻也不否認。令狐沖續道:「王長老是奉我岳父之命,我們做小輩的自當擔代。」王誠和桑三娘滿面堆歡,笑道:「恭喜二位。」盈盈轉身走開。王誠道:「向左使一再叮囑鮑長老和在下,不可對恒山門人無禮,只能打探訊息,決計不得動粗,屬下自當凜遵。」

  突然他身後有個女子聲音笑道:「令狐公子劍法天下無雙,向左使叫你們不可動武,那是為你們好。」令狐沖一抬頭,只見樹叢中走出一個女子,正是五毒教教主藍鳳凰,笑道:「小妹子,你好。」藍鳳凰向令狐沖道:「大哥,你也好。」轉頭向王誠道:「你向我拱手便拱手,卻為什麼要皺起了眉頭?」

  王誠道:「不敢。」他知道這女子周身毒物,極不好惹,搶前幾步向盈盈道:「此間如何行事,請聖姑示下。」盈盈道:「你們照著教主令旨辦理便了。」王誠躬身道:「是。」與桑三娘二人向盈盈等三人行禮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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