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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圍攻(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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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不群一聲歎息,鬆手撤劍,閉目待死,只覺腰間、脅下、喉頭、左乳各處,都給人以重手點了穴道,跟著兩個蒙面人拉著他站起。 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君子劍岳先生武功卓絕,果然名不虛傳,我們合十五人之力對付你一人,還鬧得四五人受傷,這才將你擒住,嘿嘿,佩服,佩服!老朽跟你單打獨鬥,那是鬥不過你的了。不過話得說回來,我們有十五人,你們卻有二十餘人,比較起來,還是你華山派人多勢眾。我們今晚以少勝多,打垮了華山派,這一仗也算勝得不易,是不是?」其餘蒙面人都道:「是啊,勝來著實不易。」那老者道:「岳先生,我們跟你無冤無仇,今晚冒昧得罪,只不過想借那《辟邪劍譜》一觀。這劍譜嘛,本來也不是你華山派的,你千方百計地將福威鏢局的林家少年收入門下,自然是在圖謀這部劍譜了。這件事太也不夠光明正大,武林同道聽了,人人憤怒。老朽好言相勸,你還是獻了出來吧!」 岳不群大怒,說道:「岳某既落入你手,要殺便殺,說這些廢話做甚?岳不群為人如何,江湖上眾皆知聞,你殺岳某容易,想要壞我名譽,卻是做夢!」 一名蒙面人哈哈大笑,大聲道:「壞你名譽不容易麼?你的夫人、女兒和幾個女弟子都相貌不錯,我們不如大夥兒分了,當做了小老婆!哈哈,這一下,你岳先生在武林中可就大名鼎鼎了。」其餘蒙面人都跟著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淫猥之意。 岳不群只氣得全身發抖。只見幾名蒙面人將一眾男女弟子從廟中推了出來。眾弟子都給點中了穴道,有的滿臉鮮血,有的一到廟外便即跌倒,顯是腿腳受傷。 那蒙面老者說道:「岳先生,我們的來歷,或許你已經猜到了三分,我們並不是武林中什麼白道上的英雄好漢,沒什麼事做不出來。眾兄弟有的好色成性,倘若得罪了尊夫人和令愛,於你面上可不大光彩。」 岳不群叫道:「罷了,罷了!閣下既然不信,儘管在我們身上搜索便是,且看有什麼《辟邪劍譜》!」 一名蒙面人笑道:「我勸你還是自己獻出來的好。一個個搜將起來,搜到你老婆、閨女身上,未必有什麼好看。」 林平之大聲叫道:「一切禍事,都是由我林平之身上而起。我跟你們說,我福建林家,壓根兒便沒什麼《辟邪劍譜》,信與不信,全由你們了。」說著從地下拾起一根被震落的鑌鐵懷杖,猛力往自己額頭擊落。只是他雙臂已被點了穴道,出手無力,嗒的一聲,懷杖雖擊在頭上,只擦損了一些油皮,連鮮血也無。但他此舉用意,旁人都十分明白,他意欲犧牲一己性命,表明並沒什麼劍譜落在華山派手中。 那蒙面老者笑道:「林公子,你倒挺夠義氣。我們跟你死了的爹爹有交情,岳不群害死你爹爹,吞沒你家傳的《辟邪劍譜》,我們今天是打抱不平來啦。你師父徒有君子之名,卻無君子之實,不如你改投在我門下,包你學成一身縱橫江湖的好功夫。」 林平之叫道:「我爹娘是給青城派余滄海與木高峰害死的,跟我師父有什麼相干?我是堂堂華山派門徒,豈能臨到危難便貪生怕死?」 梁發叫道:「說得好!我華山派……」一個蒙面人喝道:「你華山派便怎樣?」橫揮一刀,將梁發的腦袋砍了下來,鮮血直噴。華山群弟子中,八九個人齊聲驚呼。 岳不群腦海中種種念頭此起彼落,卻始終想不出這些人是什麼來頭,聽那老者的話,多半是黑道上的強人,或是什麼為非作歹的幫會匪首,可是秦晉川豫一帶白道黑道上的成名人物,自己就算不識,也必早有所聞,絕無哪一個幫會、山寨擁有如此眾多的好手。那人一刀便砍了梁發的腦袋,下手之狠,實所罕見。江湖上動武爭鬥,殺傷人命原屬常事,但既已將對方擒住,絕少這般隨手一刀,便斬人首級。 那人一刀砍死梁發後,縱聲狂笑,走到岳夫人身前,將那柄染滿鮮血的鋼刀在半空中虛劈幾刀,在岳夫人頭頂掠過,相距不到半尺。岳靈珊尖聲叫喚:「別……別傷我媽!」便暈了過去。岳夫人卻是女中豪傑,毫不畏懼,心想他若將我一刀殺了,免受其辱,正是求之不得之事,昂首罵道:「膿包賊,有種便將我殺了。」 便在此時,東北角上馬蹄聲響,數十騎馬奔馳而來。蒙面老者叫道:「什麼人?過去瞧瞧!」兩名蒙面人應道:「是!」上馬迎了上去。卻聽得蹄聲漸近,跟著乒乒乓乓幾下兵刃碰撞,有人叫道:「啊喲!」顯是來人和那兩名蒙面人交上了手,有人受傷。 岳不群夫婦和華山群弟子知是來了救星,無不大喜,模模糊糊的燈光之下,只見三四十騎馬沿著大道,濺水沖泥,急奔而至,頃刻間在廟外勒馬,團團站定。馬上一人叫道:「是華山派的朋友。咦!這不是岳兄麼?」 岳不群往那說話之人臉上瞧去,不由得大是尷尬,原來此人便是數日前持了五嶽令旗、來到華山絕頂的嵩山派第二太保仙鶴手陸柏。他右首一人高大魁偉,認得是嵩山派大太保托塔手丁勉。站在他左首的,赫然是華山派棄徒劍宗的封不平。那日來到華山的泰山派和衡山派的好手也均在內,只是比之其時上山的更多了不少人。孔明燈的黯淡光芒之下,影影綽綽,一時也認不得那許多。只聽陸柏道:「岳兄,那天你不接左盟主的令旗,左盟主甚是不快,特令我丁師哥、湯師弟奉了令旗,再上華山奉訪。不料深夜之中,竟會在這裏相見,可當真料不到了。」岳不群默默不答。 那蒙面老者抱拳說道:「原來是嵩山派丁二俠、陸三俠、湯七俠三位到了。當真幸會,幸會。」嵩山派第六太保湯英鶚道:「不敢,閣下尊姓大名,如何不肯以真面目相示?」蒙面老者道:「我們眾兄弟都是黑道上的無名小卒,幾個難聽之極的匪號說將出來,沒的污了各位武林高人的耳朵。沖著各位的金面,大夥兒對岳夫人和岳小姐是不敢無禮的了,只是有一件事,卻要請各位主持武林公道。」 湯英鶚道:「是什麼事,不妨說出來大家聽聽。」 那老者道:「這位岳不群先生,有個外號叫作君子劍,聽說平日說話,向來滿口仁義道德,最講究武林規矩,可是最近的行為卻有點兒大大的不對頭了。福州福威鏢局給人挑了,總鏢頭林震南夫婦給人害了,各位想必早已知聞。」 湯英鶚道:「是啊,聽說那是四川青城派幹的。」那老者連連搖頭,道:「江湖上雖這般傳言,實情卻未必如此。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人人都知道,福威鏢局林家有一部祖傳的《辟邪劍譜》,載有精微奧妙的劍法,練得之後,可以天下無敵。林震南夫婦所以被害,便因有人對這部《辟邪劍譜》眼紅之故。」湯英鶚道:「那又怎樣?」 那老者道:「林震南夫婦到底是給誰害死的,外人不知詳情。咱們只聽說,這位君子劍暗使詭計,騙得林震南的兒子死心塌地地投入了華山派門下,那部劍譜,自然也帶入了華山派門中。大夥兒一推敲,都說岳不群工于心計,強奪不成,便使巧取之計。想那姓林的小子有多大的年紀?能有多大見識?投入華山派門中之後,還不是讓那老狐狸玩弄于掌股之上,乖乖地將《辟邪劍譜》雙手獻上。」 湯英鶚道:「那恐怕不見得吧。華山派劍法精妙,岳先生的紫霞神功更獨步武林,乃是最神奇的一門內功,如何會去貪圖別派的劍法?」 那老者仰天打了個哈哈,說道:「湯老英雄這是以君子之心,去度小人之腹了。岳不群有什麼精妙劍法?他華山派氣劍兩宗分家之後,氣宗霸佔華山,只講究練氣,劍法平庸幼稚之極。江湖上震于『華山派』三字的虛名,還道他們真有本領,其實呢,嘿嘿,嘿嘿……」他冷笑了幾聲,繼道:「按理說,岳不群既是華山派掌門,劍術自必不差,可是眾位親眼目睹,眼下他是為我們幾個無名小卒所擒。我們一不使毒藥,二不用暗器,三不是以多勝少,乃是憑著真實本領,硬打硬拚,將華山派眾師徒收拾了下來。華山派氣宗的武功如何,那也可想而知了。岳不群當然有自知之明,他是急欲得到《辟邪劍譜》之後,精研劍法,以免徒負虛名,一到要緊關頭,就露乖出醜。」 湯英鶚點頭說:「這幾句話倒也在理。」 那老者又道:「我們這些黑道上的無名小卒,說到功夫,在眾位名家眼中看來,原是不值一笑,對那《辟邪劍譜》也不敢起什麼貪心。不過以往十幾年中,承蒙福威鏢局的林總鏢頭瞧得起,每年都贈送厚禮,他的鏢車經過我們山下,眾兄弟沖著他面子,誰也不去動他一動。這次聽說林總鏢頭為了這部劍譜,鬧得家破人亡,大夥兒不由得動了公憤,因此上要和岳不群算一算這個賬。」他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環顧馬上眾人,說道:「今晚駕到的,個個都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英雄好漢,更有與華山結盟的五嶽劍派高手在內,這件事到底如何處置,聽憑眾位吩咐,在下無有不遵。」 湯英鶚道:「這位兄台很夠朋友,我們領了這份交情。丁師哥、陸師哥,你們瞧這件事怎麼辦?」 丁勉道:「華山派掌門人之位,依左盟主說,該當由封先生執掌,岳不群今日又做出這等無恥卑鄙的事來,便由封先生自行清理門戶吧!」 馬上眾人齊聲說道:「丁二俠斷得再明白也沒有了。華山派之事,該由華山派掌門人自行處理,也免得江湖上朋友說咱們多管閒事。」 封不平躍下馬來,向眾人團團一揖,說道:「眾位給在下這個面子,當真感激不盡。岳不群竊居敝派掌門之位,搞得天怒人怨,江湖上聲名掃地,今日更做出殺人之父、奪人劍譜、勒逼收徒種種無法無天的事來。在下無德無能,本來不配執掌華山派門戶,只是念著敝派列祖列宗創業艱難,實不忍華山一派在岳不群這不肖門徒手中灰飛煙滅,只得勉為其難,還盼眾位朋友今後時時指點督促。」說著又是抱拳作個四方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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