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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揮灑縛豪英(8)


  薛慕華怒道:「我自有師父,要我薛慕華投入你門下,我還是一頭撞死了的好。」

  丁春秋微笑道:「真要一頭撞死,那也得有力氣才成啊。倘若你內力毀敗,走一步路也難,還說什麼一頭撞死?四十五年的苦功,嘿嘿,可惜,可惜!」

  薛慕華聽得額頭汗水涔涔而下,但覺他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掌微微發熱,顯然他只須心念略動,劇毒傳到,自己四十五載的勤修苦練之功,立即化為烏有,咬牙說道:「你能狠心傷害自己師父、師兄,再殺我們八人,又何足道哉?我四十五年苦功毀於一旦,當然可惜,但性命也不在了,還談什麼苦功不苦功?」

  包不同喝彩道:「這幾句話有骨氣。星宿派門下,怎能有如此英雄人物?」

  丁春秋道:「薛賢侄,我暫不殺你,只問你八句話:『你醫不醫那個大肚和尚?』第一句你回答不醫,我殺了你大師兄康廣陵。第二句你回答不醫,我再殺你二師兄范百齡。第六句你回答不醫,我去找到你那個美貌師妹來殺了。第七句殺你八師弟李傀儡。到第八句問你,你仍回答不醫,那你猜我便如何?」

  薛慕華臉色灰白,顫聲道:「那時你再殺我便了,我們八人同死便是。」

  丁春秋微笑道:「我也不忙殺你,第八句問話你如回答『不醫』,我要去殺一個自稱為『聰辯先生』的蘇星河。」

  薛慕華大叫:「丁老賊,你膽敢去碰我師父一根毫毛!」

  丁春秋微笑道:「為什麼不敢?星宿老仙行事,向來獨來獨往,今天說過的話,明天便忘了。我雖答應過蘇星河,只須他從此不開口說話,我便不殺他。可是你惹惱了我,徒兒的賬自然要算在師父頭上,我愛去殺他,天下又有誰管得了我?」

  薛慕華心中亂成一團,情知這老賊逼迫自己醫治慧淨,用意定然十分陰毒,自己出手施治,便是助紂為虐,但如自己堅持不醫大肚和尚,七個師兄弟固然性命不保,連師父聰辯先生也必死在他手下。他沉吟半晌,道:「好,我屈服於你,只是我醫好這大肚和尚後,你可不得再向這裏眾位朋友和我師父、師兄為難。」

  丁春秋大喜,忙道:「行,行,行!我答應饒他們的性命便是。」

  鄧百川說道:「大丈夫今日誤中奸邪毒手,死則死耳,誰要你饒命?」他本來吐言聲若洪鐘,但此時真氣耗散,言語雖仍慷慨激昂,話聲卻不免有氣沒力了。

  包不同叫道:「薛慕華,別上他當,這狗賊自己剛才說過,他的話作不得數。」

  薛慕華道:「對,你說過的,『今天說過的話,明天便忘了。』」

  丁春秋道:「薛賢侄,我問你第一句話:『你醫不醫那個大肚和尚?』」說著左足虛伸,足尖對準了康廣陵的太陽穴。顯然,只須薛慕華口中吐出「不醫」兩字,他右足踢出,立時便殺了康廣陵。眾人心中怦怦亂跳,只聽得一個人大聲叫道:「不醫!」

  喝出「不醫」這兩個字的,不是薛慕華,而是康廣陵。

  丁春秋冷笑道:「你想我就此一腳送了你性命,可也沒這麼容易。」轉頭向薛慕華問道:「你要不要假手於我,先殺了你大師哥?」

  薛慕華歎道:「罷了!我答應你醫治這大肚和尚便是。」

  康廣陵罵道:「薛老五,你便恁地沒出息。這丁老賊是我師門的大仇人,你怎地貪生怕死,竟在他威逼之下屈服?」

  薛慕華道:「他殺了我們師兄弟八人,那也沒什麼,可是這老賊還要去跟咱們師父為難!」

  一想到師父的安危,康廣陵等人都無話可說。

  包不同道:「膽……」他本想罵「膽小鬼」,但只一個「膽」字出口,鄧百川便伸手過去按住了他嘴。包不同對這位大哥倒有五分敬畏,強忍怒氣,縮回了罵人言語。

  薛慕華道:「姓丁的,我既屈從於你,替你醫治那大肚和尚,你對我的眾位朋友可得客客氣氣。否則我今天說過的話,明天也就忘了,這大肚和尚卻非幾天便能治好!」丁春秋道:「一切依你便是。」當下命弟子將慧淨抬了過來。

  薛慕華問慧淨道:「你長年累月親近厲害毒物,以致寒毒深入臟腑,那是什麼毒物?」慧淨道:「是昆侖山的冰蠶。」薛慕華搖了搖頭,不再多問,先給他施過針灸,再取兩粒砒霜附子丸給他服下,然後替各人接骨的接骨,療傷的療傷,直忙到大天亮,這才就緒,受傷諸人分別躺下休息。薛家的家人做了面出來供眾人食用。

  丁春秋吃了兩碗面,向薛慕華笑了笑,道:「算你還識時務,沒在這面中下毒。」薛慕華道:「說到用毒,天下不見得有更勝似你的。我雖有此心,卻不敢班門弄斧。」

  丁春秋哈哈一笑,道:「你叫家人出去,給我雇十輛驢車來。」薛慕華道:「要十輛驢車何用?」丁春秋雙眼上翻,冷冷地道:「我自有用處。」薛慕華無奈,只得吩咐家人出去雇車。

  到得午間,十輛驢車先後雇到。丁春秋道:「將車夫都殺了!」薛慕華大驚,道:「什麼?」只見星宿派眾弟子手掌起處,啪啪啪幾聲響過,十名車夫已屍橫就地。薛慕華怒道:「丁老賊!這些車夫什麼地方得罪你啦?你……你……竟下如此毒手?」

  丁春秋道:「星宿派要殺幾個人,難道還要論什麼是非、講什麼道理?你們這些人,個個給我走進大車裏去。一個也別留下!」

  少林僧中的慧鏡、虛竹等六僧本來受了玄難之囑,要逃回寺去報訊,豈知丁春秋佈置嚴密,逃出不遠,便都給抓回。石清風本在地窖之中,也給星宿派弟子找到抬上。少林寺玄難等七僧、姑蘇慕容屬下鄧百川等四人、函谷八友康廣陵等八人,十九人中除薛慕華一人周身無損之外,其餘的或經脈中了劇毒,內力無法使出,或為丁春秋掌力所傷,或中游坦之的冰蠶寒毒,個個動彈不得。再加上薛慕華的家人,數十人分別給塞入十輛驢車。

  星宿派眾弟子有的做車夫,其餘的騎馬在旁押送。車上帷幕給拉下後用繩縛緊,車中全無光亮,更看不到外面情景。玄難等心中都存著同樣的疑團:「這老賊要帶我們到哪裏去?」人人均知倘若出口詢問,徒受星宿派之辱,決計得不到回答,只得各自心道:「暫且忍耐,到時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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