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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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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將女嬰抱起,正要再送到那少婦懷中,轉過身來,那少婦已不知去向,原來她乘著兩人爭執,已抱了兒子悄悄從後門溜走。李莫愁怒氣勃發,直衝出門,但見那少婦抱著嬰兒正自向前狂奔。李莫愁哼了一聲,縱身而起,拂塵摟頭擊下,風聲過去,那農婦母子兩人登時腦骨碎裂,屍橫當地。她再去尋人餵奶,村中卻惟有男人。李莫愁怒氣越盛,胡亂殺了幾人,到灶下取了火種,在農家的茅草屋上縱火焚燒,連點了幾處火頭,這才快步出村。 楊過見她出手兇狠,暗自嘆息,不即不離的跟在她身後。二人在山野間走了數十里,那嬰兒哭得倦了,在李莫愁懷中沉沉睡去。 正行之間,李莫愁突然「咦」的一聲,停住腳步,只見兩雙花斑小豹正自廝打嬉戲。她踏上一步,要將小豹踢開,突然旁邊草叢中嗚的一聲大吼,眼前一花,一隻金錢大豹撲了出來。她吃了一驚,挫步向左躍開。那大豹立即轉身又撲,舉掌來抓。李莫愁舉起拂塵,唰的一聲,擊在豹子雙目之間。那豹痛得嗚嗚狂吼,更加兇性大發,露出白森森的一口利齒,蹲伏在地,兩隻碧油油的眼睛瞧定了敵人,俟機進擊。 李莫愁左手微揚,兩枚銀針電射而出,分擊花豹雙目。楊過叫道:「且慢!」揮長劍將銀針打下,就在此時,那豹子也已縱身而起,高躍丈餘,從半空中撲將下來。楊過也飛身竄起,先舞長劍又砸飛了李莫愁的兩枚銀針,跟著右拳砰的一聲,擊在花豹頸後椎骨之上。那花豹吃痛,大吼一聲,落地後隨即跳起,向楊過撲來。楊過側身避開,左掌擊出,這一掌中含了五成內力,那花豹被他擊得一個觔斗向後翻出。 李莫愁心中奇怪,自己兩枚銀針早已可制花豹死命,何以他既出手救豹,卻又費這麼大力氣和豹子打鬥?只見他左一掌,右一掌,打得豹子跌倒爬起,爬起跌倒,狼狽不堪,但每一掌卻又避開豹子的要害之處,只聽那猛獸吼叫聲越來越低,十餘掌吃過,花豹再也受不住了,轉身縱上了山坡。楊過早已防到牠要逃走,預擬扯住牠尾巴拉將轉來,豈知那豹威風盡失,尾巴垂下,挾在後腿之間,一拉竟爾拉了個空。他正待施展輕功追去,只見那豹子躍出數丈,回身嗚嗚而叫,招呼兩頭小豹逃走。楊過心念一動,雙手伸出,抓住兩頭小豹的頭頸,一手一隻,高高提起。 那母豹愛子心切,眼見幼豹被擒,顧不得自己性命,又向楊過撲來。楊過將兩頭小豹往李莫愁一擲,叫道:「抓住了,可別弄死。」身隨聲起,躍得比豹子更高,正是使出「夭矯空碧」的高躍功夫,他看準了從半空中落將下來,正好騎在豹子背上,抓住豹子雙耳往下力掀。那豹子出力掙扎,但全身要害受制,一張巨口沒入沙土之中。 楊過叫道:「李師伯,你快用樹皮結兩條繩索,將牠四條腿縛住。」李莫愁哼了一聲,道:「我沒空陪你玩兒。」轉身欲走。楊過急道:「誰玩了?這豹子有奶啊!」李莫愁登時省悟,心中大喜,笑道:「虧你想得出。」當即撕下十餘條樹皮,匆匆搓成幾條繩索,先將豹子的巨口牢牢縛住,再把牠前腿後腿分別綁定。 楊過拍拍身上灰塵,微笑站起。那豹子動彈不得,目光中露出恐懼之色。楊過撫摸一下牠頭頂,笑道:「咱們請你做一會兒乳娘,不會傷害你性命。」李莫愁抱起嬰兒,湊到花豹的乳房之上。嬰兒早已餓得不堪,張開小口便吃。那母豹乳汁甚多,不多時嬰兒便已吃飽,閉眼睡去。李莫愁與楊過望著她吃奶睡著,眼光始終沒離開她嬌美的小臉,只見她睡熟之後臉上微微露出笑容,兩人心中喜悅,相顧一笑。 這一笑之下,兩人本來存著的相互戒備之心登時去了大半。李莫愁臉上充滿溫柔之色,口中低聲哼著歌兒,一手輕拍,抱起嬰兒。楊過找些軟草,在樹蔭下一塊大石上做了個窩兒,說道:「你放她在這兒睡罷!」李莫愁忙做個手勢,命他不可大聲驚醒了孩子。楊過伸伸舌頭,做個鬼臉,眼見孩子睡得寧靜,不禁呼了一口長氣,回頭只見兩頭小豹正鑽在母豹懷中吃奶。 四下裏花香浮動,和風拂衣,殺氣盡消,人獸相安。 楊過在這數日中經歷了無數變故,直到此時才略感心情舒泰,但身邊一旁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一旁是隻兇惡巨獸,也可算得奇異之極了。 李莫愁坐在嬰兒身邊,緩緩揮動拂塵,替她驅趕林中的蚊蟲。這拂塵底下殺人無數,武林中人見到無不驚心動魄,此時卻是她生平第一次用來做件慈愛的善事。楊過見她凝望著嬰兒,臉上有時微笑,有時愁苦,忽爾激動,忽爾平和,想是心中正自思潮起伏,念起生平之事。楊過不明她身世,只曾聽程英和陸無雙約略說過一些,想她行事如此狠毒偏激,必因經歷過一番極大的困苦,自己一直恨她惱她,此時不由得微生同情憐憫之意。 過了良久,李莫愁抬起頭來,與楊過目光一接,心中微微一怔,輕聲道:「天快黑了,今晚怎麼辦?」楊過四下一望,道:「咱們又不能帶了這位大乳娘走路,且找個山洞住宿一宵,明日再定行止。」李莫愁點了點頭。 楊過前後左右找尋,發見了一個勉可容身的山洞,當下找些軟草,在洞中鋪了一大一小兩個床位,說道:「李師伯,你歇一會兒,我去弄些吃的。」轉過山坡去找尋野味。不到半個時辰,打了三隻山兔,捧了十多個野果回來。他放開豹子嘴上繩索,餵牠吃了一隻山兔。再拾枯草殘枝生了堆火,將餘下兩隻山兔烤了與李莫愁分吃,說道:「李師伯,你安睡罷,我在洞外給你守夜。」取出長繩縛在兩株大樹之間,凌空而臥。 這本是古墓派練功的心法,李莫愁看了自亦不以為意。她除了有時與弟子洪凌波同行之外,一生獨往獨來,今晚與楊過為伴,他竟服侍得自己舒舒服服,與昔日獨處荒野的情景大不相同,不禁暗自又嘆了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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