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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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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拂塵猛地揮出,叫道:「過兒,用毒劍刺這和尚。」伸手一揚,似有暗器射出。國師舞輪護住胸前,李莫愁這一下只虛張聲勢,她見國師如此武功,料想冰魄銀針也射他不中,只阻得他一阻,已脫出雙輪威力的籠罩,轉身便奔。 金輪國師雖然疑心楊過劍上有毒,但傷口既不麻癢,亦不腫脹,實不願此番徒勞往返,落得個負傷而歸,見李莫愁逃走,拔步急追。 楊過心想如此打打追追,不知如何了局,令這初生嬰兒在曠野中經受風寒,便算救回,只怕也難以養活,只有合二人之力先將國師擊退,再籌良策,大聲叫道:「李師伯,不用走啦!這賊禿身中劇毒,活不多久了。」叫聲甫畢,只見李莫愁向前急竄,鑽進了山邊的一個洞中。 國師一呆,不敢便即闖入。楊過不知李莫愁搶那嬰兒何用,生怕她忽下毒手,他早已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當即長劍護胸,衝了進去,眼見銀光閃動,揮劍將三枚冰魄銀針打落,叫道:「李師伯,是我!」洞中黑漆一團,但他雙目能暗中見物,見李莫愁左手抱著孩子,右手又扣著幾枚銀針,他為顯得並無敵意,轉身向外,說道:「咱們聯手先退賊禿。」仗劍守在洞口。 國師料想二人一時不敢衝出,於是盤膝坐在洞側,解開衣衫,檢視傷口,見劍傷處血色殷紅,殊無中毒之象,伸手按去,傷口微微疼痛,再潛運內功一轉,四肢百骸沒半分窒滯,心中又喜又怒,喜的是楊過劍上無毒,怒的是竟爾受了這小子之騙,白白耽心半日。瞧那山洞時,見洞口長草掩映,入口處僅容一人,自己身軀高大,若貿然衝入,轉折不便,只怕受了洞內兩人暗算。 一時正無善策,忽聽得山坡後一人怪聲叫道:「大和尚,你在這裏幹麼的?」語聲正是天竺矮子尼摩星。國師仍瞧定洞口,說道:「三隻兔兒鑽進了洞裏,我要趕他們出來。」 尼摩星在襄陽城混鬧一場,無功而退,在回歸軍營途中,遠遠望見國師的金銅鉛三輪在空中飛旋,知他正與人動手,於是認明了方向過來,見國師全神貫注瞧著山洞,心中一喜,問道:「郭靖逃進了洞裏麼?」國師哼了一聲,說道:「一隻雄兔,一隻雌兔,還有隻小兔。」尼摩星更是歡喜,道:「啊,除了郭靖夫婦,還有楊過小子的。」國師由得他自說自話,不予理睬,四下一瞧,已有計較,伸手拾些枯枝枯草堆在洞口,打火點燃。是時西南風正勁,一陣陣濃煙立時往洞中湧入。 當國師堆積枯柴之時,楊過已知其計,對李莫愁低聲道:「我去瞧瞧這山洞是否另有出口。」於是向內走去,走了七八丈,山洞已到盡頭,回過頭來低聲道:「李師伯,他們用煙薰,你說怎麼辦?」李莫愁心想硬衝決計擺脫不了國師,躲在這裏自然亦非了局,當真不濟之時,只有丟下嬰兒獨自脫身,這和尚和自己無冤無仇,他志在嬰兒,那時自也不會苦纏,因此並不驚慌,只是微微冷笑。 過不多時,山洞中濃煙越進越多,楊李二人閉住呼吸,一時尚可無礙,那嬰兒卻又哭又咳。李莫愁冷笑道:「你心疼麼?」楊過懷抱著這女嬰一番捨生忘死的惡鬥,心中已對她生了憐惜之情,聽她哭得厲害,道:「讓我抱抱!」伸出雙手,走近兩步。李莫愁拂塵唰的一下,向他的手臂揮去,喝道:「別走近我!你不怕冰魄銀針嗎?」 楊過向後躍開,聽了「冰魄銀針」四字,忽地生出一個念頭,想起幼時與她初次相遇,只將銀針在手中握了片刻,即已身中劇毒,當下撕一片衣襟包住右手,走到洞口拾起李莫愁適才射他的三枚銀針,針尾向下,將銀針插入土中,只餘一寸針尖留在土外,再洒上少些沙土,掩住針尖的光亮。此時洞口堆滿了柴草,再加濃煙瀰漫,他弓身插針,國師與尼摩星全未瞧見。 楊過布置已畢,退身回來,低聲道:「我已有退敵之計,你哄著孩子別哭。」於是大聲叫道:「好極了,山洞後面有出口,咱們快走!」聲音中充滿了歡喜之情。李莫愁一怔,還道山洞後面真有出路。楊過將口俯到她耳畔低聲說道:「假的,我要叫賊禿上當。」 國師與尼摩星聽得楊過這般歡叫,一愕之下,但聽得洞中寂然無聲,嬰兒的哭喊也漸漸隱去,那想得到是楊過以袍袖蓋在嬰兒臉上,只道他真的從洞後逸出。尼摩星不加細想,立即飛身繞到山坡之後去阻截。國師卻心思細密,凝神聽去,嬰兒的哭喊只是低沉細微,卻非漸漸遠去,知道又是楊過使詐,想騙他到山坡之後,便抱了孩子從洞口衝出,不禁暗暗冷笑:「這小小的調虎離山之計,也想在老和尚面前行使。」躲在洞側,提起金銅兩輪,只待楊過出來。 楊過叫道:「李師伯,那賊禿走了,咱們並肩往外。」忽又低聲道:「咱們同時驚呼,誘他進洞。」李莫愁不明楊過要使何等詭計,但素知這小子狡猾,自己便曾吃過他不少虧,他既然安排下妙策,諒必使得,好在嬰兒抱在自己手中,只要先驅退國師,不怕他不拿《玉女心經》來換孩子,便點了點頭。 兩人齊聲大叫「啊喲!」楊過假裝受傷甚重,大聲呻吟,叫道:「你……你如何對我下此毒手?」隨即低聲道:「你裝作性命不保。」李莫愁怒道:「你……我今日……雖然死在你手裏,卻教你這小賊……也活不成。」說到後來,語聲斷續,已上氣不接下氣。 國師在洞口聽了大喜,心想這二人為了爭奪嬰兒,還未出洞,已自相殘殺起來,看來已鬥得兩敗俱傷。他生怕嬰兒連帶送命,那便不能挾制郭靖,當即撥開柴草,搶進洞去,只跨得兩步,突覺左腳底微微一痛。 他應變奇速,不待踏實,立即右足使勁,倒躍出洞,左足落地時小腿一麻,竟然險些摔倒。以他深厚內功,即使給人連砍數刀,縱躍時也不致站立不穩,心念一轉之下,已知足底心為劇毒之物刺中,正要拉下鞋襪察看,尼摩星已從山坡轉回,叫道:「小子騙人的,山後出口沒有的,洞裏郭靖和老婆的還有的。」國師住手不再脫鞋,臉上不動聲色,說道:「你所料不錯,但洞內並無聲息,想來他們都給煙火薰得昏過去了。」 尼摩星大喜,心想這番生擒郭靖之功終於落在自己手上,他也不想國師何以不搶此功勞,舞動鐵蛇護住身前要害,從洞口直鑽進去。楊過這三枚銀針倒插在當路之處,不論來人步子大小如何,都非踏中一枚不可。尼摩星身矮步短,走得又快,右腳一腳踏中銀針,一痛之下未及縮步,左腳又踏上了另一枚針尖。天竺國天氣炎熱,國人向來赤足,尼摩星也不穿鞋,雖然腳底板練得厚如牛皮,但那冰魄銀針何等銳利,早已刺入寸許。他生性勇悍,小小受傷毫不在意,揮鐵蛇在地下一掃,察覺前面地下再無倒刺,正要繼續進內活捉郭靖和老婆的,猛地裏兩腿麻軟,站立不穩,一交摔倒。才知針刺上的毒性厲害非凡,急忙連滾帶帶爬的衝出洞來。只見國師除去鞋襪,捧著一隻腫脹黝黑的左腿,正在運氣阻毒上升。 尼摩星大怒,喝道:「壞賊禿,你明明中毒受傷,幹麼不跟我說,讓我也上當的?」國師微微一笑,說道:「我上一當,你也上一當,這才兩不吃虧啊。」尼摩星怒氣勃發,不可遏制,大聲怒罵:「我,郭靖也不要拿了,尼摩星,壞和尚,今日拚個死樣活氣的!」他雙足已使不出半點力氣,左手在地下一撐,和身向國師撲去,右手鐵蛇往他頭頂擊落。國師舉銅輪擋開鐵蛇,隨即橫過手臂,一個肘錘撞出。尼摩星身在半空,難以閃避,國師一招又是來勢迅捷,竟被他一錘打中肩頭。 尼摩星雖然筋骨堅厚,卻也給他打得劇痛攻心,他狂怒之下,也不顧自己死活的,撲將上去,牢牢抱住了國師,張口便咬,一口正咬在對方頸下的「氣舍穴」上。若在平時,以國師如此武功,如何能讓他欺近抱住?即令抱住了,又如何能給他咬中頸下大穴?但此時國師知道腳底所中毒針非同小可,全身內力都在與毒氣相抗,硬逼著不令毒氣衝過大腿與小腿之間的「曲泉穴」,只要嚴守此關,最多是廢去一隻小腿,還不致送了性命,當尼摩星撲上來之時,他已變成內功全失,只以外功與他相抗。尼摩星卻是全力施為,一咬住對方穴道,牙齒再不放鬆。 國師伸出右足一鉤,尼摩星雙足早無力氣,向前撲出,兩人一齊跌翻。國師伸手想將他扯開,但大穴受制,手上力道已大為減弱,卻那裏拉得動?只得回手扣住他後頸「大椎穴」,防他陡施毒手制自己死命。兩人本來都是一流高手,但中毒後近身搏鬥,卻如潑皮無賴蠻打硬拚一般,已全然不顧身分。 兩人在地下翻翻滾滾,漸漸滾近山谷邊的斷崖之旁。國師瞧得明白,大聲叫道:「快放手,你再進一步,兩個兒都跌得粉身碎骨。」尼摩星此時已失去了理性,他不運氣與毒氣相抗,內力便比國師深厚的多,用力前推,國師竟抵擋不住。眼見距離崖邊已不過數尺,下面便是深谷,國師情急智生,大叫:「郭靖來了!」尼摩星一凜,問道:「那裏的?」他這三個字一說,口一張,登時放開了國師的穴道。國師氣貫左掌,呼的一聲,向前擊出。尼摩星知道上當,低頭避開,彎腰前撞。 國師這一掌本是要逼使尼摩星向後閃避,但他忘了對方雙足中毒,早已不聽使喚,那裏還能向後退躍?但見他不後反前,一驚之下,兩人又已糾纏在一起,突覺身下一空,兩人齊往山谷下直掉下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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