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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回 妙計殺敵(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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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小寶道:「我們漢人光明正大,贏要贏得光彩,輸要輸得漂亮,豈有作弊之理?」白衣尼低聲道:「小寶,你贏不了的,假意比武。快上馬逃走吧。」韋小寶道:「是。」向前走上三步,距草堆已有丈許,白衣尼再也無法暗中借力。那喇嘛也走上數步,和他相對而立,笑道:「怎樣比法?」 韋小寶道:「文比也可以,武比也可以。」那喇嘛笑道:「文比是怎樣?武比又是怎樣?」韋小寶道:「文比是我打你一拳,你又打我一拳。我再打你一拳,你又打我一拳。打上七八十拳,直到有人跌倒為止。你打我的時候,我不能躲閃退讓,也不能出手招架,只能直挺挺的站著,運起內功,硬受你一拳。我打你的時候,你也一樣。若是武比,那麼比兵刃也罷,比拳腳也罷,自然可以閃避招架,奔跑跳躍了。」 桑結心想:「這頑童身子靈便,若是跳來跳去,只怕師弟一時打他不到。他有恃無恐,必有鬼計,多半他會跳到草堆之旁,引得師弟追過去,那尼姑便在草堆中突施暗算。如是文比,他這小小拳頭,就在師弟身上打上七八十拳,也只當是搔癢。」用藏語叫道:「跟他文比,可別打傷了他。跟他打得越久越好,以便看明他們武功家數。」 韋小寶道:「你師兄害怕了,怕你打我不過,教你投降,是不是?」那喇嘛笑道:「小鬼頭胡說八道。師哥見你可憐,叫我別一拳打死了你。諒你小小年紀,兵刃拳腳的功夫有限,我也不占這個便宜,咱倆便文比吧。」韋小寶道:「好!」挺起胸膛,雙手負在背後,笑道:「你先打我一拳。我若是躲閃招架,不算英雄好漢。」 那喇嘛笑道:「你是小孩,自然是你先打。」說著學他的樣,也是雙手負在背後,挺出了胸膛。他比韋小寶足足高出了一個頭有餘,臉上笑嘻嘻地,全不以這小頑童為意。韋小寶左手拳頭伸出,剛好及到他的小腹,比了一比。五名喇嘛見了他的小拳頭,都哈哈大笑起來。 韋小寶道:「好!我打了!」那喇嘛倒也不敢十分大意,生怕他得異人傳授,內力有獨到之處,當下將一股內力,都運到了小腹之上。韋小寶右手衣袖突然拂出,拳頭藏在袖中,無聲無息的在他右胸打了一拳。桑結等見這一拳如此無力,又都大笑。 笑聲未歇,卻見那喇嘛身子晃了一晃,韋小寶道:「現在你打我了。」那喇嘛突然一交撲倒,伏在地下,就此不動。桑結等人大驚,一齊奔來。韋小寶退向草堆,叫道:「站住,誰過來就是烏龜喇嘛王八蛋。」四名喇嘛登時停步,只見那喇嘛仍是不動,不是閉氣重傷,便已死去,四人張大了嘴,驚駭無已,都說不出話來。韋小寶雙手拳頭高舉過頂,說道:「我師父教我的這門功夫,叫做『隔山打牛神拳』,大牯牛也一拳打死了,何況一個小小喇嘛?那一個不服,再來嘗嘗滋味!」低聲道:「阿珂老婆,你賴不了吧?」 阿珂見他這等輕描淡寫的一拳,居然便將這武功高強,身材魁梧的喇嘛打得伏地不起,不知死活,也是訝異之極,聽了他的話,竟是忘了斥責。韋小寶笑道:「哈哈,你答應了,乖老婆。」阿珂怒道:「沒有。」韋小寶道:「你又耍賴,不是英雄好漢。」阿珂道:「不是就不是,又怎樣了?」 白衣尼卻看到韋小寶在那喇嘛心口打了一拳之後,那喇嘛胸前便滲出鮮血,搖晃幾下,便即伏倒,一凝思間,已知韋小寶袖中暗藏匕首,其實並不是打了一拳,而是對準了對方心臟戳了一刀。這匕首鋒利絕倫,別說是戳在人身心上,便是鋼鐵,也戳了進去。韋小寶先用左手拳頭一比,讓人人瞧見他使用拳頭,使了匕首後立即藏起,雙拳高舉,旁人更是絕無懷疑。 桑結叫了那喇嘛幾聲,不聞回音,一時驚疑難決。一名身材瘦削的喇嘛拔出戒刀,叫道:「小鬼,就算你拳法高明,卻又怎地?佛爺來跟你比比刀法。」心想這小孩得高明傳授,內功拳勁果然是非同小可,但跟他用兵刃相鬥,他的拳勁便無用處。韋小寶笑道:「比刀法也可以,你過來吧!」那喇嘛不敢走近,喝道:「有種的便過來。」 韋小寶道:「你有種,你過來。」那喇嘛道:「一、二、三!大家走上三步。」韋小寶道:「好!」便走上了三步。那喇嘛舞動戒刀,護住上盤,也走上了三步,戒刀舞成一團白光,只怕他忽然使出「隔山打牛神拳」來。韋小寶笑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使神拳打你便是。」那嘛嘛那裏肯信,仍是將戒刀舞得呼呼風響,叫道:「快拔刀!」 韋小寶笑道:「我練成了金剛不壞神功,你在我頭頂砍一刀試試,包管你這柄大刀反彈轉來,砍下了你自己的光頭。我先跟你說明白了,免得你上當。」那喇嘛將信將疑,眼見他隨手一拳便打死了師兄,武功果然是深不可測,一時不敢貿然上前,更不敢舉刀往他頭上砍去。韋小寶道:「你武功太低,我不跟你動手。來,你在我頭上砍一刀,我決不還手就是。不過你只能砍我的頭,可不能斬我胸口。我年紀小,胸口的護體神功還沒練成,你一刀斬在我胸口,非送命不可。」那喇嘛斜眼看他,道:「你腦袋當真不怕刀砍?」 韋小寶摘下帽子,道:「你瞧,我的辮子已經練斷了,頭髮越練越短,頭頂和頭頸中的神功已經練成。等到頭髮練得一根都沒有了,你就是砍在我胸口也不怕了。」他在少林寺、清涼寺出家,頭髮剃得清光,這時長起還不過一寸多長。當時除了和尚和天生禿頭之外,男子人人都留辮子,像他這般頭上只有一寸長頭髮,確是世間所無。那喇嘛看了,更信了幾分,尋思:「你這小鬼害死我師兄,跟你有什麼客氣?」說道:「我不信你腦袋經得起我刀砍。」韋小寶道:「我勸你還是別試的好,這一刀反彈過來,你的吃飯傢伙不保了。」那喇嘛道:「我不信!站著別動,我要砍你!」說著畢起了戒刀。 韋小寶見到刀光閃閃,心中實是說不出的害怕,倘若他真是一刀砍在自己頭上。別說腦袋一分為二,連身子也非給他剖成兩爿不可。只是一來不能真的跟這喇嘛動手,除了使詐,別無脫身之法;二來他好賭成性,賭這喇嘛聽了自己一番恐嚇之後,不敢砍自己腦袋和項頸。這場大賭,賭注是自己性命。 這時自己的生死,只在這喇嘛的一念之間,但是輸是贏,也不過和擲骰子一般無異,何況這一場豪賭是非賭不可,倘若不用此計,這喇嘛提刀亂砍亂斫,自己和白衣尼、阿珂三人終究還是會給他砍死,更何況阿珂這小美人正在目不轉睛的瞧著自己,想到這裏,忍不住向躺在地下的鄭克塽瞧了一眼,心道:「你是王府公子,跟我這婊子兒子相比,又是誰英雄些?他媽的,你敢不敢站在這裏,讓人家在腦袋上砍一刀?」 桑結用藏語叫道:「這小鬼甚是邪門,別砍他腦袋頸項。」韋小寶道:「他說什麼?他叫你不可砍我的頭,是不是?你們陰險狡猾,說過了話不算數,那可不行。」那喇嘛道:「不是,不是!大師兄叫我別信你吹牛,一刀把你的腦袋砍成兩半。」這「半」字一出口,一刀從半空中砍將下來。韋小寶嚇得魂飛天外,英雄氣概登時不知去向,急忙縮頭,暗叫:「我命休矣!」不料這一刀砍到離他頭項三尺之處,已然變招,轉了半個圈子,化成一招「懷中抱月」,撲的一聲,砍在他的背上。 這一刀勁力極大,韋小寶背上一陣劇痛,立足不定,跌入他的懷中,右手匕首立即在他胸口小腹上連戳三下,低頭在他胯下爬了出來,叫道:「啊喲,啊喲,你說話不算數!」逃回草堆。那喇嘛口中荷荷而叫,戒刀反將過來,正好砍在自己臉上,倒在地下,蜷縮成一團,扭了幾下,便不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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