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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掌門之爭(3)


  那姓廖的名叫廖自礪,性子最是暴躁,聽得封萬里言語無禮,刷的一劍便向他刺了過去。封萬里舉劍擋開,向後退了一步。

  廖自礪殺得紅了雙眼,仗劍直上。當下便有一名長門弟子上前招架,跟著成自學、齊自勉、梁自進紛紛揮劍,又殺成了一團。

  要知雪山派目前這場大變,關涉十分重大,成、齊、廖、梁四個師兄弟互相牽制,互相嫉忌,只要有一人喪命,形勢便會急轉,因此雖有賞善罰惡使者在場,本派面臨存亡榮辱的大關頭,各人在內爭之中絲毫不放鬆了半步,各人均盼先在內爭中占了上風,再來處置銅牌邀宴之事。

  張三哈哈笑道:「各位專心研習武功,卻也不忙在這片刻。」說著緩步上前,雙手伸出,亂抓亂拿了一陣,只聽得嗆啷啷響聲不絕,七八柄長劍都已投在地下。成、齊、廖、梁四人以及封萬里與幾名二代弟子手中的兵刃,不知如何,竟都給他奪下,拋擲在地。各人只感到胳臂一震,長劍便已離手。

  這一來無不駭然失色,才知來人武功之高,實是匪夷所思。各人一驚之下,不由得忘卻了內爭,記起武林中盛傳賞善罰惡使者所到之處,整個門派盡遭屠滅的種種故事。

  此刻各人親見親受,確知這二人若要大開殺戒,只怕合雪山派全派之力,亦是難以抗拒,何況本派之中,正在大舉自相殘殺。各人不自禁的都覺全身毛管豎立,好些人更是牙齒相擊,身子發抖。

  成自學等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各人均知過去數十年中,凡是到得龍木島去的掌門人,沒一人能活著回來,只要誰做了雪山派掌門人,那等於是自殺一般。

  先前各人均想淩霄城偏處西域,極少與中土武林人士往還,這宴會銅牌未見得會送到淩霄城來,再則善惡二使的武功只是得諸傳聞,多半是言過其實,未必真有這等厲害,但突然之間,只道不會發生之事,終究到了眼前。

  還在片刻之前,雪山派五支弟子互爭雄長,均盼由自己一支中的首腦出任本派掌門。五支由勾心鬥角的暗鬥,進而為揮劍砍殺的鬥爭,但此刻情勢急轉直下,各人反而盼望由對頭來做掌門,好到龍木島上去送死,去了自己的心腹大患,忽然間成、齊、廖、梁、封五人一齊伸手而指,說道:「是他!他是掌門人!」

  原來雪山派,由威德先生白自在出任掌門已曆多年。白自在共有師弟四人,他們師父早逝,這四個師弟的武功,大半系由白自在所授,因此白掌門和四個師弟之間,名雖同門,實系師徒。

  雪山派武功以招數變幻見長,內力修為卻無獨到之秘。

  白自在早年以機緣巧合,服食靈果,得以內力大長,雄渾內力再加上精微招數,數十年來獨步西域,無可抗手。他傳授師弟和弟子之時,並未藏私,但他這內功卻由天授,非關人力,因此眾師弟的功夫,始終和他差著一大截。

  白自在逞強好勝,對於巧服異果、大增內力之事,一直秘而不宣,以示自己功夫之強,並非得自運氣。

  四個師弟心中,卻不免存了怨懟之意,以為師父臨終之時,命大師兄傳授,大師兄卻有私心,將本門祖藝藏起一大半。再加白萬劍武功極強,浸浸乎有淩駕四位師叔之勢,成、齊、廖、梁四人更感不滿。

  只是白威德積威之下,誰都不敢有什麼表示,直至此刻長門弟子大部下山,而白自在又心智失常,師弟這才突然發難。

  然而成、齊、廖、梁四人武功相若,誰也不服誰,既然幹下了逆謀大事,四個人便想出任本派掌門。

  但四人均知唯有將另外三人設法除去,才有可能坐上這掌門人的位子,殊不料龍木島的兩名使者突然會在這時候現身。廖自礪搶先說道:「三師兄年紀最大,順理成章,自當接任本派掌門。」

  齊自勉道:「年紀大有什麼用?廖師弟武功既高,門下又是人才濟濟,這次行事,以你出力最多,廖師弟若不做掌門,倘若是旁人做了,這位子也決計坐不穩。」

  梁自進冷冷的道:「本門掌門人本來是大師兄,大師兄不做,當然是二師兄做,那有什麼可爭的?」

  成自學道:「咱四人中論到足智多謀,還推五師弟,我贊成由五師弟來擔當大任。須知今日之事,乃是鬥智不鬥力。」

  廖自礪道:「掌門人本來是長門一支,齊師哥既不肯做,那麼由長門中的封師侄接任,大夥兒也無異言,至少我姓廖的大表贊成。」

  封萬里道:「剛才有人大聲叱喝,要將長門一支的弟子盡數殺了,不知是誰放的狗屁?」

  廖自礪雙眉陡豎,待要怒駡,但轉念一想,強自忍耐,說道:「事到臨頭,推陣退縮,不是英雄好漢的行徑。」

  五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是在推舉別人出任掌門。張三笑口吟吟的聽著,不發一言。

  李四聽了半晌,卻耐不住了,喝道:「到底那一位是掌門人?你們這般的吵下去,吵它十天半月也不會有結果,難道我們便等十天半月不成?」

  梁自進道:「成師哥,你快快答應吧,別要惹出禍事來,都是你一個人牽累了大家。」

  成自學怒道:「為什麼是我一個人牽累了大家?」五人又是紛紛吵嚷。

  張三笑道:「我倒有個主意在此,你們五個人以武功決勝敗,誰的功夫最強,誰便是雪山派掌門。」五個人面面相覷,各自盤算。

  張三又道:「适才我二人進來之時,你們五位正在動手廝殺,想必一來是研討武功,二來是憑強弱定掌門。我二人進來得快了,打斷了列位的雅興。這樣吧,你們繼續打下去,不到一個時辰,勝敗必分。否則的話,我這位兄弟性子最急,一個時辰中辦不完這件事,他恐怕要將雪山派盡數誅滅了。那時誰也做不成掌門,事情反而不美。一、二、三!這就動手吧!」

  刷的一聲,廖自礪第一個拔出劍來。張三忽道:「站在窗外偷看的,想必也都是雪山派的人了,一起都請進來吧!既然是憑武功強弱以定掌門之位,那就不論輩份大小,人人都可出手。」他袍袖向後一拂,砰的一聲響,兩扇長窗為他袖風所激直飛了出去。

  史婆婆道:「進去吧!」一手拉著阿繡,一手拉著石破天,走進廳去。

  廳上眾人一見,無不駭然變色。成、齊、廖、梁四人各執兵刃,將史婆婆等三人圍住了。史婆婆只是嘿嘿冷笑,並不作聲。封萬里卻上前躬身行禮,說道:「參……參……參見師……師……娘!」

  石破天心中一驚:「怎麼我師父是他的師娘?」史婆婆雙眼向天,毫不理睬。

  張三笑道:「很好,很好!這位冒充長樂幫主的小朋友,卻回到雪山派來啦!二弟,你瞧這傢伙跟咱們三弟可真有多像!」

  李四點頭道:「就是有點兒油腔滑調,狗頭狗腦!那裏有漂亮妞兒,他就往那裏鑽了過去。」

  石破天心道:「他們當我是石中玉,那倒得好,我只要不說話,他們便不會發現破綻!」

  張三說道:「原來這位婆婆是白老夫人,多有失敬。你的師弟們看上了白老爺子的掌門之位,大家在較量武功,爭奪大位,好吧!大夥兒這便開始!」

  史婆婆雙手攜著二人,昂首而前,成自學等四人不敢阻攔,眼睜睜瞧著她往太師椅中一坐,滿臉鄙夷之色。李四喝道:「你們還不動手,更待何時?」成自學道:「不錯!」一劍向梁自進刺去。梁自進舉劍擋開,腳下踉蹌,卻是站立不定,說道:「成師哥劍底留情,小弟不是你對手!」這邊廖自礪和齊自勉也作對兒鬥了起來。

  這四人只是鬥得十餘招,旁觀眾人無不暗暗搖頭,但見四人劍招中漏洞百出,一劍之出,不是全無準頭,便是有氣沒力,那裏有半點雪山派第一代名手的風範?便是只學過一兩年劍法的少年,只怕也比他們強幾分。顯而易見,這四人此刻不是「爭勝」,而是在「爭敗」,人人不肯做雪山掌門,只是事出無奈,勉強出手,只盼輸在對方的劍下。

  可是既然人同此心,那就誰也不易落敗。眼見梁自進身子一斜,向成自學的劍尖撞了過去。成自學叫聲:「啊喲!」左膝突然軟倒,劍尖拄向地下。廖自礪挺劍刺向齊自勉,但見對方不閃不避,呆若木雞,這一劍將要刺中他的肩頭,忙回劍轉身,將背心要害賣給了對方。

  張三又看了片刻,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老二,咱二人足跡遍天下,這般精采的比武,卻是破題兒第一遭看見。難怪雪山派武功獨步當世,果然是與眾不同。」

  史婆婆厲聲說道:「萬里,你把掌門人和長門弟子都關在那裏?快去放出來!」

  封萬里顫聲道:「是……是廖師叔關的,弟子確實不知。」史婆婆道:「你知道也好,不知也好,不快去放了出來,我立時便將你斃了!」封萬里道:「是,是,弟子去找找看。」說著轉身便欲出廳。

  張三笑道:「且慢!閣下也是雪山掌門的繼承人,豈可貿然出去?你!你!你!你!」他連指四名雪山弟子,道:「你們四人,去把淩霄城中監禁著的眾人都帶到這裏來,少了一個,你們的腦袋像這樣。」右手一探,向廳中木柱上抓了一把,柱子上登時便被他抓出一個大洞,只見他手指縫中,木屑紛紛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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