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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金烏刀法(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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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萬劍心中一凜,不等這招「梅雪爭春」使老,立即換了一招「明月羌笛」,石破天跟著變為「赤日金鼓」。白萬劍又是一驚,眼見他柴刀直攻而進,正是對準了自己這招最軟弱之處,忙又變招。 幸好石破天不懂這其間的奧妙,一見對方變招,跟著便即變化。其實适才這招「赤日金鼓」已占敵機先,不管白萬劍變招也好,不變招也好,乘勢直進,立時便可迫他連退三步。 此時他腿上不便,這三步退之不快,不免便要撤劍認輸,但石破天不明其中竅要,錯過了這大好機會。白萬劍心中暗叫:「慚愧!」旁觀的雪山弟子中,倒也有半數瞧了出來,也是暗道:「僥倖,僥倖!」 但數招一過,白萬劍又遇兇險,這金烏刀法也真奇怪,果然每一招均是雪山劍法的剋星,不管白萬劍手中長劍使得如何巧妙,石破天以拙禦巧,這柄爛柴刀總是占了上風。 拆到三十餘招時,石破天一刀斫落,將要碰到白萬劍的左肩。白萬劍本可飛起一腿,踢他手腕,以解此招,但他右腳一提,傷處一陣奇痛徹骨,右膝竟爾跪了下來,急忙右掌按地。石破天這一刀砍下,他已無法抗禦,不料石破天柴刀不落,說道:「這一下不算。」 白萬劍左腳使勁,一躍而起,心中如閃電般轉過了無數念頭:「這小子早就可以勝我,何以每一招都使不足?倒似他沒好好學過雪山劍法似的。此刻他明明已經勝了,何以又故意讓我?石中玉這小子向來險狠,手下不容情,他一刀殺了我,其餘眾師弟那一個是他對手?他忽發善心,那是什麼原故?難道……難道……他當真不是石中玉?」 一轉到這個念頭,左手長劍一送,平平無奇的一招「朝天勢」向前刺出。雪山諸弟子都是「咦」的一聲。原來這招「朝天勢」不屬雪山劍法七十二招,乃是每個弟子初入門時鍛煉筋骨、打熬氣力的十二式基本功夫之一,招式尋常,簡便易記,雖于練功大有好處,但過於平庸,決不能用以臨敵制勝。眾人見他突然使出這一招來,都是吃了一驚,只道白師哥傷重,已無力使劍。 不料石破天也是一呆,這一招「朝天勢」他從未見過,史婆婆也沒教過破法,不知如何拆解才是。 可是在「氣寒西北」的長劍之前,又有誰能夠呆上一呆?石破天只是這麼一呆,白萬劍長劍猶似電閃,中宮直進,劍尖已指住了他心口,喝道:「怎麼樣?」 石破天道:「你剛才這一招是什麼劍法?我沒見過。」 白萬劍見他此刻生死系於一線,居然還問及劍法,倒也佩服他的膽氣,說道:「你當真沒學過?」 石破天搖了搖頭。 白萬劍道:「我此時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只是大丈夫恩怨分明,适才丁氏兄弟圍攻于我,閣下有解圍的大德,咱們一命換一命,誰也不虧負誰。從今而後,你可不許再說金烏刀法是雪山劍法剋星的言語。」 石破天點頭道:「我原說打你不過。白師傅,我想明白了,剛才你這一招劍法,似乎並不難解。」陡然間胸口一縮,凹入數寸,手中柴刀橫掠,拍的一聲,刀劍相交,內力到處,白萬劍手中長劍斷為兩截。 白萬劍臉色大變,左足一挑,地下的一柄長劍又躍入他的手中,刷刷刷三劍,使的都是本派練功的招式,快速無倫。 石破天只瞧得眼花繚亂,手忙足亂之際,突然間手腕中劍,那柄柴刀再也抓捏不住,當的一聲,掉在地下,便在那時,對方長劍已指住了他的心口。 白萬劍手腕一抖,劍尖在他胸口衣服劃了一個圈子,這一劍手勢勁力用得妙極,回劍一挑,三塊圓圓的布片掉了下來,石破天胸口的衣服登時少了碗口大一塊,外衣,中衣,內衣三件衣服,都被他一劍割去一個圓圓,露出了胸口的肌膚。 白萬劍長劍又是一抖,石破天叫聲「哎喲」,低頭看時,只見自己胸口已整整齊齊被刺了六點,鮮血滲將出來,總算著劍不深,並不如何疼痛。 雪山群弟子齊聲喝采:「好一招『雪花六出』!」 白萬劍道:「相煩閣下回去告知令師,雪山派多有得罪。」他見石破天不會雪山派這幾路最粗淺的入門功夫,顯非作偽,而神情舉止,性情脾氣,和石中玉更是大異,又想:「他於我有救命之恩,不論是不是石中玉,今日總是不能殺他拿他。這一招『雪花六出』,只是懲戒他金烏派口出大言,在他身上留個記認。」 他拋下長劍,抱起一名師弟的屍身,既傷同門之誼,又愧自身無能,致令這五個師弟死于丁氏兄弟之手,忍不住熱淚長流,其餘雪山子弟將另外三具屍身也抱了起來。 白萬劍恨恨的道:「不三、不四兩個老賊,只盼你兩個老賊別死得太早。」向眾師弟道:「咱們走!」一夥人快步走入樹林,誰也沒再回頭望石破天一眼。 石破天見地下血跡殷然,歪歪斜的躺著幾柄斷劍,幾隻烏鴉啞聲叫著從頭頂飛過,心下也不禁感到一陣蒼涼之意,當下拾起柴刀,叫道:「阿繡,阿繡!」奔到那株大樹之後,卻不見她在那裏。 石破天心道:「她先回去了?」忙快步跑回山洞,叫道:「阿繡,阿繡!」但非但阿繡不在,連史婆婆也不在了。 石破天驚惶起來,只見地下有十幾個用焦炭寫著的字,但他一字不識,也不知是什麼意思,猜想史婆婆和阿繡都已走了。 他初時覺得好生寂寞,但他從小孤單慣了的,只過得一個時辰,便已泰然。這時胸口劍傷已然不再流血,他撕下一塊長袍的下擺,遮住了胸口的圓洞,心道:「大家都走了,我也走了吧,還是去尋媽媽和阿黃去。」這時不再有人莫名其妙的向他糾纏,石破天倒有一陣輕鬆快慰之感,當即將柴刀插在腰間,走到江邊。 一到江邊,但見波濤洶湧,岸旁更無一艘船隻,石破天沿岸尋去。那紫煙島並不甚大,他發足急奔,只一個多時辰,已環行小島一周,不見有船隻的蹤影,舉目向江中望去,連帆影也沒見一片。 原來這紫煙島是在長江的一個分岔處,不但水流湍急,而且江面狹窄,向無船隻駛近。 石破天站在岸邊,尋思:「我只好在這裏多等幾日,且看有無船隻經過。要不然,我在江中學學游水也是好的,下次若再被人推入江中,也不致心慌意亂,喝了一肚子水。」 又想:「其實我又何必急急離去,那些人丁三爺爺啦,丁四爺爺啦,叮叮噹當啦,白師傅啦,個個都想打死我,我又打不過他們,倒還是躲在這裏平安些。」 正自出神,突然間腳邊簌簌一聲,一隻野兔從草叢中竄了出來,他忙了半天,肚子餓得很了,這些日子不敢舉火,日日以柿子充饑,一見這只野兔,心下大喜,提起柴刀便刺了過去。 那只兔子敏捷之極,斜身一閃,便讓了開去。石破天回刀一揮,登時將之斬為兩截。 他俯身正要去拾死兔,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剛才這麼回刀一揮,不是史婆婆師父教我那一招『長者折枝』中的第三式麼?正是,正是,一點兒也不錯,正是這一招的第三式。那麼這一招不一定是用來對付雪山劍法的『老枝橫斜』,也還有別的用處。」 忽然又想到:「我剛才用柴刀去刺這野兔,隨手伸出,卻和白師傅用來制住我的那一招劍法相同。這兔兒又沒學過什麼刀法劍法,身子一閃,便避開了,人家要來打我,我或是閃避,或是招架,也不一定非用那一招那一式不可。」 原來石破天一生之中,從未有那一人好好的教過他武功。謝煙客和丁不四教他武藝,並非安著好心。丁璫和史婆婆傳他擒拿法和刀法,雖無歹意,卻也有特定的用意,一個只求他脫身逃命,一個只是要他以金烏刀法勝過雪山劍法,至於臨敵變招,攻守趨避等等最基本的武術原則,反而誰也沒教過他。以致白萬劍繁複的雪山劍法他盡能對付,那一招平平無奇的「朝天勢」反而令他不知所措。 這時刀殺野兔,體會到武功之道,在於隨機應變,未必一定須用那一招來破那一招。這道理其實甚為顯淺,石破天所以不懂,倒不是他生性蠢笨,只是一上來便走上岔道。丁璫、丁不四、史婆婆三人傳他武功,每個人都硬生生規定他以那一種招式來拆解對方的招式。 那晚土地廟中,石夫人閔柔雖曾和他拆解,但兩人不交一語,閔柔只是助他領會雪山劍法招式的使用,那個「變」字訣,自也未能傳授給他。 此刻他自己領悟到這一節,不由得心中狂喜,尋思:「那一日在江中小船之上,師父教我見丁不四爺爺使什麼招,便跟著他使什麼招。可是他使「天王托塔」,我也來一招「天王托塔」,那便變成鬧著玩了。要是丁不三爺爺也在旁邊,他乘機一掌向我打來,那便如何是好?我只好不合「天王托塔」,還是揮掌去切他腕脈的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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