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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洞房之夕(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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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海石卻甚有涵養,並不生氣,咳嗽了幾聲,說道:「原來今日是丁三爺令孫千金出閣的好日子。咱們兄弟來得魯莽,沒攜禮物,改日登門道賀,再叨擾喜酒,敝幫眼下有一件急事,要親見敝幫石幫主,煩請丁三爺引見,感激不盡。若非為此,深更半夜的,咱們便有天大膽子,也不敢貿然闖進丁三爺的歇駕之所。」 丁不三道:「貝大夫,你也是武林中的前輩高人了,不用跟丁老三這般客氣。你說什麼石幫主,便是我的新孫女婿狗雜種了,是不是?他說你們認錯了人,不用見了。」 隨伴貝海石而來的,共有幫中八名高手,聽丁不三罵他們幫主為狗雜種,有幾人喉頭已發出怒聲,貝海石卻曾聽石破天自己親口說過,知道丁不三之言倒不含侮辱之意。他素知這位幫主行止不端,到處拈花惹草,在女子家中留宿,原是常事,但這時聽說竟是做了丁不三這老魔頭的孫女婿,不由得以下暗暗擔憂,尋思:「此事必有後患,咱們可不能再樹丁氏兄弟這等大敵。」 當即說道:「丁三爺,敝幫此事緊急,必須請示幫主,至於咱們幫主愛說幾句笑話,那也是有的。」 石破天聽得貝海石語意甚是焦急,想起自己寒熱交困之時,貝海石日夜探視,十分關心,此刻實不能任他憂急,置之不理,當即走到窗前,推開窗子,大聲叫道:「貝先生,我在這裏,你們是不是找我?」 貝海石大喜,道:「正是,屬下有緊急事務,稟告幫主。」 石破天道:「我是狗雜種,可不是你們的什麼幫主。你要找我,是找著了,要找幫主,卻沒找著。」 貝海石臉上閃過一縷尷尬的神色,道:「幫主又說笑話了。幫主請移駕出來,咱們借一步說話。」 石破天道:「你要我出來?」 貝海石道:「正是!」 丁璫走到石破天身後,拉住他衣袖,低聲說道:「天哥,別出去。」 石破天道:「我跟他說個明白,立刻就回來。」 縱身從窗子中跳出去,只見院子中西邊牆上站著貝海石,身後屋瓦上還站著八人,東邊一株栗子樹的樹幹上坐著一人,卻是丁不三,那樹幹一起一伏,緩緩的抖動。 丁不三道:「貝大夫,你有話跟我孫女婿說,我聽聽成不成?」 貝海石道:「這個……」心想:「你是武林中的前輩高人,豈不知不預聽旁人隱私,乃是江湖的規矩。我夤夜來見幫主,說的自是本幫機密,外人怎可與聞?素聞此人行事十分古怪,果然是名不虛傳。」便道:「此事在下不便擅專,幫主在此,一切自當由幫主裁定。」 丁不三道:「很好,很好,你把事情推到我孫女婿頭上。喂,狗雜種,貝大夫有話跟你說,我想在旁聽聽。」 石破天道:「爺爺要聽,打什麼緊?」 丁不三哈哈大笑,道:「乖孩子,孝順孫兒。貝大夫,有話便請快說,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孫女兒洞房花燭,你這老兒在這裏羅唆不停,豈不是大煞風景?」 貝海石沒料到石破天竟會如此回答,一言既出,勢難挽回,心下老大不快,說道:「幫主,總舵有雪山派的客人來訪。」 石破天點了點頭,道:「雪山派?是花萬紫花姑娘他們這批人麼?」 武林中門派千百,石破天所知者只是一個雪山派,而他在雪山派中熟識的又只花萬紫一人,所以衝口而出便提及她的名字。 貝海石道:「有花萬紫花姑娘在內,另外卻還有好幾個人。領頭的是『氣寒西北』白……」他說到這個「白」字頓了一頓,凝神看石破天的臉色。 這時月光正射在石破天臉上,貝海石見他聽到「氣寒西北白」這五個字時,臉上絕無半點異狀,心中登時大定:「幫主神色自若,倘不是他鎮定功夫高人一等,即便是對方所指全屬子虛烏有。」 當下繼續說道:「此外還有八九個他的師弟,看來都是雪山派中的好手。」 丁不三插口道:「就算白自在這匹夫自己親來,卻又怎地?貝大夫,老夫聽說你的『五行六合掌』功夫著實不壞,為什麼一見白萬劍這小子到來,便慌張起來?」 貝海石聽他稱讚自己的「五行六合掌」,心下不禁有些得意:「這老魔頭向來十分自負,居然還將我的五行六合掌放在心上。」微微一笑說道:「在下這些微末武功,何足掛齒?咱們長樂幫雖是小小幫會,卻也不懼武林中那一門那一派的欺壓。只是咱們和雪山派素無糾葛,『氣寒西北』卻聲勢洶洶的找上門來,要立時會見幫主,請他等到明天也等不得,這中間多半有什麼誤會,因此上要向幫主討一個主意。」 石破天道:「昨天花姑娘闖進總舵來,給陳香主擒住了,今天早晨已放了她出去。他們雪山派為了這件事生氣了?」 貝海石道:「這件事或者也有點干係。但屬下已問過了陳香主,他說幫主一直待花姑娘客客氣氣,連頭髮也沒碰到她一根,也沒追究她闖總舵之罪,可說很給雪山派面子了。瞧了『氣寒西北』的神色,只怕中間另有別情。」 石破天道:「你要我怎麼樣?」 貝海石道:「那是全憑幫主號令了。幫主說『文對』,咱們回去好言相對,給他們一個軟釘子碰碰;若說『武對』,那就打他們個來得去不得,誰教他們肆無忌憚的到長樂幫來撒野?要不然,幫主親自去瞧瞧,隨機應變,那也是行的。」 石破天和丁璫同處一室,心下正是惴惴不安,不知洞房花燭之後,下一步將是如何,暗思自己不是真的石幫主,這場「拜天地成親」,到頭來終不免拆穿西洋鏡,弄得尷尬萬分,幸好貝海石到來,正好乘機脫身,便道:「既是如此,我便回去瞧瞧。他們如有什麼誤會,我老老實實跟他們說個明白便了。」回頭說道:「爺爺,叮叮噹當,我要去了。」 丁不三搔了搔頭皮,道:「這個不大妙。雪山派的小子們來攪局,我去打發好了,反正我殺過他們兩個弟子,和白老兒早結了怨,再殺幾個,這筆賬還是一樣算。」 丁不三殺了孫萬年、褚萬青二人之事,雪山派引為奇恥大辱,秘而不宣,石清、閔柔夫婦得知後也從未對人說起,所以江湖上多不知曉。貝海石一聽之下,心想:雪山派勢力甚盛,不但本門師徒武功高強,而且與中原各門派素有交情,咱們犯不著無緣無故的樹此強敵。長樂幫自己的大麻煩事轉眼就到,實不宜發生枝節。「幫主要親自去會會雪山派人物,那是再好也沒有了。丁三爺,敝幫的小事,不敢勞動你老人家的大駕,咱們了結了此事之,再造拜訪如何?」 他絕口不提「喝喜酒」三字,只盼石破天回總舵之後,自勸得他打消與丁家結親之意。 丁不三怒道:「胡說八道,我說過要去,那便一定要去。長樂幫這件事,我丁老三是管定了。」 丁璫在房內聽著各人說話,猜出是雪山派所以大興問罪之師,一定是自己這個風流夫婿見花萬紫生得美貌,輕薄於她,十之八九還對她橫施強暴,至於陳香主說什麼「連頭髮也沒有碰到她一根」,多半是在為幫主掩飾;又想今宵洞房花燭,石破天居然要趕回去和花萬紫相會,將自己棄之不顧,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又聽爺爺和貝海石鬥口,漸漸說僵,當即一縱身飄入院子中,說道:「爺爺,石郎幫中有事,要回總舵,咱們可不能以兒女之私,誤他正事。這樣吧,咱們祖孫二人便跟隨石郎同去,瞧瞧雪山派中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石破天雖是要避開洞房中的尷尬,卻也不願和丁璫分離,聽她這麼說,登時大喜,笑道:「好極,好極!叮叮噹當,你和我一起去,爺爺也去。」 他既這麼說,貝海石等自不便再生異議。各人來到河畔,坐上長樂幫駛來的大船,回歸總舵。 貝海石低聲對石破天道:「幫主,你勸勸丁三爺,千萬不可出手殺傷雪山派的來人,多結冤家,殊是無謂。」 石破天點頭道:「是啊,好端端地怎可隨便殺人,那不是成了壞人麼?」 貝海石聽他這般說,不由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心想:「你怎麼忽然說起這種假仁假義的話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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