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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初顯身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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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勝神拳馬行空年老血虧,晚上睡得不沉,一天三更時分,忽聽得牆外喀喇一響,是誰無意中踏斷了一根枯枝。馬老鏢頭一生闖蕩江湖,一聽即知有夜行人在屋外經過,但只這麼一響之後,再無聲息,竟聽不出那人是向東向西,還是躲在牆上窺伺。馬老鏢頭雖在商家堡作客,但主人情意深摯,他已把商家堡的安危瞧得比自己的家還重,當下悄聲爬起,從枕底取出金絲軟鞭纏在腰間,輕輕打開房門,正要躍上牆頭,突見四五丈外黑影一晃,有人奔向後山。 馬行空一瞥之下,已見此人輕功極為了得,心中嘀咕:「莫非那閻基心猶未死,又來生事?此事由我身上而起,姓馬的豈能袖手不顧?」於是腳下加快,向那黑影去路急追,但奔出三四十丈,已自不見了黑影的蹤跡。馬行空心中一動:「不好,別要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急忙飛步撲回商家堡。但聽四下裏寂靜無聲,這才放心,心下卻是疑惑更甚:「适才此人身手不凡,實是勁敵。但瞧他的身形瘦小,與那盜魁閻基大不相同,不知是江湖上那一位好手?」 他抓住軟鞭,在手中盤了兩轉,弓身向莊後走去,要察看一個究竟。竄出十餘丈,將到莊院盡頭,忽聽西首隱隱有金刃劈風之聲。馬行空暗叫一聲:「慚愧,果然有人來襲,卻不知和誰動上了手?」雙足一點,身形縱起,百勝神拳年紀雖老,身手仍是極為矯捷,左手在牆頭一搭,一個倒翻身,輕輕落在牆內,循聲尋去,聽得聲音是從後進的一間磚屋中發出。但說也奇怪,二人一味啞鬥,竟無半聲吆喝叫駡。馬行空知道中間必有蹺蹊,先不沖進相助,湊眼到窗縫中一張,險些不禁失笑。 但見那房中空空蕩蕩,桌上一燈如豆,兩個人各執鋼刀,盤旋來去的相鬥,一個是少主人商寶震,另一個卻是他母親商老太太,原來母子倆正在習練刀法。 馬行空只瞧了片刻,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只見商老太太出手狠辣,刀法精妙,固與日間的龍鍾老態大不相同,而商寶震一路八卦刀使將出來,也是虎虎生風。看來非但商老太平時深藏不露,商寶震也是有意隱瞞自己武功。馬行空悄立半晌,想起十五年前在甘涼道上與商寶震的父親商劍鳴動手,被他砍了一刀,劈了一掌,養了三年傷方得康復,自知與他功夫相差太遠,此仇難報,甘涼道一路從此絕足不走。此時商劍鳴已死,商老太於己有恩,昔時的小怨早已不放在心上,那知今日中夜,又見仇人的遺孀孤兒各使八卦刀對招。 馬行空思潮起伏:「商老太的武功實不在我之下,何以她竟半點不露痕跡?她留我父女在莊,是否另有別情?」他是老謀深算之人,自是處處要顧到自己和女兒。他出了一會神,待得再湊眼到窗上時,但見他母子二人刀法已變,各使八卦遊身掌法,滿室遊走,刀中夾掌,掌中夾刀,越打越快,打到第五十四招「收勢」,二人向後躍開,提刀而立,商老太不動聲色,在青燈之下臉現綠光,商寶震卻已滿臉通紅,呀呀喘喘。 商老太沉著臉道:「你的呼吸總是難以調勻,進境如此之慢,何年何月才能報得你爹爹的大仇?」馬行空心中一凜,只見商寶震低下了頭,甚有慚愧之意。商老太又道:「那苗人鳳的武功你雖沒見到,他拉車的神力總是親眼目睹的了。那胡一刀的功夫不在苗人鳳之下。唉,你這孩子,我瞧你啊,這幾日為那馬家的丫頭神魂顛倒,連練功夫也不起勁了。」 馬行空更是一驚:「難道我那鳳兒和他有甚苟且之事?」但見商寶震滿臉通紅,辯道:「媽,我見了馬姑娘總是規規矩矩,話也沒跟她多說幾句。」商老太「哼」了一聲說道:「你吃誰的奶長大?你打什麼主意難道我還不明白?你看中馬家姑娘,那不錯,她人品武藝,我心中很合意。」商寶震很是高興,叫了聲:「媽!」商老太把手一揮,喝道:「你可知他爹爹是誰?」商寶震一愕道:「難道不是馬老鏢頭?」商老太道:「誰說不是?你卻可知馬老鏢頭跟咱家有什麼牽連?」商寶震搖搖頭。商老太道:「孩子,他是你爹爹的仇人。」商寶震大出意料之外,不由得「啊」了一聲。 馬行空身子微微發抖,但聽商老太又道:「十五年前,你爹爹在甘涼道上與馬行空動手,想你爹爹英雄蓋世,那姓馬的焉是他的對手?你爹爹砍了他一刀,劈了他一掌,將他打得重傷。但那姓馬的亦非平庸之輩,你爹爹在這場比武中也受了內傷,他回得家來傷未平復,咱們的對頭人胡一刀深夜趕上門來,將你爹爹害死。若非與那姓馬的事先有這一場較量,嘿嘿,諒那胡一刀怎能害得你爹爹?」 她說到最後這幾句話時語音慘厲,嗓子嘶啞,聽來極是可怖,馬行空一生雖經過不少大風大浪,此時聽來也是不寒而慄,心想:「胡一刀何等的功夫,你商劍鳴就算身上無傷,也是難逃此關。老婆子心痛丈夫,竟然遷怒於我。」只聽商老太說道:「陰差陽錯,這老兒竟趕鏢投我家來。這商家堡是你爹爹親手所建,怎容鼠輩在此放肆劫鏢?但你可知我留姓馬的父女在此,有何打算?」商寶震聲音發顫,道:「媽……你……你要我為爹爹復仇?」商老太厲聲道:「你不肯,是不是?你是愛上了那姓馬的丫頭,是不是?」 商寶震見母親眼中如要噴出火來,退後了兩步,不敢回答。 商老太冷笑道:「很好。過幾天我給你跟那姓馬的提親,以你的家世品貌,諒他決無不允。」 這幾句話教馬行空和商寶震都是大出意料之外,馬行空隔窗看到商老太臉上切齒痛恨的神氣,微一琢磨,全身汗毛根根直豎:「商老太婆用心好不狠毒!她殺我不足以洩憤,卻要將我花一般的閨女娶作媳婦,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天可見憐,教我今晚隔窗聽得她母子這番說話,否則……我那苦命的鳳兒……」 商寶震年青識淺,卻全不明白母親這番深意,只覺又是歡喜又是詫異,想到母親肯為自己主持這門親事,歡喜倒有九分,只剩下一分詫異。 馬行空只怕再聽下去給商老太發覺,凝神提氣,悄悄走遠,回到自己屋中時抹了額頭一把冷汗,猛然省起:「那奔到後山的瘦小黑影卻又是誰?」 第二天午後,馬行空穿了長袍馬褂,命商寶震請母親出來,有幾句話商量。商寶震又驚又喜,心想:「難道母親這麼快就已跟他提了親?瞧他這副神氣打扮,可就不同尋常。」於是請母親到後廳和馬行空分賓主坐下,自己下首相陪,望望母親,又望望馬行空,但聽馬老鏢頭出口道謝數月來東道之誼,商老太滿口謙虛,只盼他二人說到正題,但兩個言來語去,盡是客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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