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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第十回 奇珍異寶

  平阿四見眾人將信將疑,苗若蘭臉上也有詫異之色,接著道:「苗姑娘,你先前說道,飛天狐狸的兒子三月十五那天找到三位結義叔叔家裏,跟他們在密室中說了一陣子話,那三人就出來當眾自刎。你道在那密室之中,四人說了些甚麼話?」苗若蘭道:「莫非那兒子將飛天狐狸的苦心跟三位叔叔說了?」

  平阿四道:「是啊,這三人若不是自恨殺錯了人,怎能當眾自刎?他們一知不但錯殺好人,而且壞了大事,自是痛悔交迸,非自刎不足以報義兄。可是那時闖王尚在人世,這機密萬萬洩露不得,即令是對最親最近之人,亦絕不能透露半點風聲。只可惜這三人雖然心存忠義,性子卻過於魯莽,殺義兄已是錯了,當眾自殺卻又快了一步,事先沒囑咐子弟不得找那姓胡的兒子報仇,以致一錯再錯。胡苗范田四家世世代代結下深仇大怨。

  「那兒子與三位叔叔在密室中言明,這秘密必須待至百年之後的乙丑年,方能公之於世,那時闖王壽命再長,也必已經逝世,若是洩露早了,清廷定然大舉搜捕,自須危及闖王性命。胡家世代知這秘密,苗范田三家卻不知曉。待傳到胡一刀胡大爺手裏,百年之期已過,於是他命那跌打醫生閰基去對金面佛說知此事。

  「那第二件事,說的是金面佛之父與田相公之父的死因。在此十餘年前,這姓苗姓田的兩位上輩同赴關外,從此影蹤全無。這兩人武藝高強,威震江湖,如此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定是為一個大有來頭之人所害。胡大爺向在關外,胡家與苗田兩家又是世仇,任誰想來,都必是他下的毒手。金面佛與田相公曾數次到關外尋父,不但訪不出半點端倪,連胡大爺也始終見不到一面。金面佛無法可施,這才大肆宣揚他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七字外號,好激胡大爺進關。胡大爺知道他的用意,只作不知,一面卻也在到處尋訪苗田兩位上輩,心想只有訪到這兩人的下落,方能與金面佛相見,洗刷自己的冤枉。

  「皇天不負苦心人,他訪查數年,終於得知二人確息。正好胡夫人這時懷了孕,她是江南人,一有了身孕,忽然思鄉之情異常熱切,於是夫婦兩人間關南下。行到唐官屯,他先與范田二人動上了手,後來又遇到金面佛。胡大爺命閰基去跟他說,若是他要知道先人下落,待他送夫人回歸故鄉之後,可親自帶他去迎回父親屍首,他父親如何死法,一看便知。只是苗田這兩位上輩死得太是卑鄙可恥,胡大爺不便當面述說,只好領他們親自去看。

  「第三件事,則是關涉到闖王的那柄軍刀了。這柄軍刀之中,藏著一個極大的寶藏,黃金白銀不必說,奇珍異寶也就不計其數。」

  眾人大奇,心想這柄軍刀之中連一隻小元寶也藏不下,還說甚麼奇珍異寶不計其數?只聽平阿四道:「那天晚上胡大爺跟閰基說起這回事的緣由,眾位一聽,那就毫不奇怪。闖王破了北京之後,明朝的皇親國戚、大臣大將盡數投降,這些人無不家資豪富,闖王部下的將領逼他們獻出金銀珠寶贖命,數日之間,財寶山積,難以盡述。後來闖王退出北京,令一個親信將領押著財寶去藏在一個極穩妥的所在,以便將來捲土重來之時作為軍餉。

  「他將藏寶的所在繪成一圖,而看圖尋寶的關鍵,卻置在軍刀之中。九宮山兵敗逃亡,闖王將寶藏之圖與軍刀都交給了飛天狐狸。後來飛天狐狸被殺,一圖一刀落入三位義弟手中,但不久又被飛天狐狸的兒子奪去。

  「百年來輾轉爭奪,終於軍刀是由天龍門田氏掌管,藏寶之圖卻由苗家家傳。只是苗田兩家素來不知這其中有這樣一個重大秘密,是以從來不因此而去發掘寶藏。這秘密由胡家世代相傳,可是他們沒有軍刀地圖,自也無法找到寶藏。

  「胡大爺將這事告知金面佛,請他去掘出寶藏,救濟天下窮人,甚而以此為大舉起事之資,驅逐滿人出關,還我漢家河山。

  「胡大爺所說這三件事,無一件不是關係極大。金面佛得知之後,何以仍來找他比武,非拼個你死我活不可,胡大爺直到臨死,仍是不解。只怕金面佛枉稱大俠,是非曲直,卻也辨不明白,又或因這三件事說來都是聳人聽聞,金面佛一件都不相信,亦未可知。」說到這裏,不禁長長嘆了一口氣。

  鎮關東陶百歲一直在旁傾聽,默不作聲,此時忽然插口道:「金面佛何以仍要找胡一刀比武,其中原因我卻明白。此事暫且不說。我問你,你到這山上來幹甚麼?」

  這正是眾人心中欲問之事,只聽平阿四凜然道:「我是為胡大爺報仇來的。」陶百歲道:「報仇?找誰報仇?」

  平阿四冷笑一聲道:「找害死胡大爺的人。」苗若蘭臉色蒼白,低聲道:「只可惜我爹爹還沒上山。」平阿四道:「害死胡大爺的不是金面佛,是從前叫做跌打醫生閰基、現下出了家做和尚、叫作寶樹那人。」

  寶樹長身站起,哈哈大笑,道:「好啊,你有本事就來殺我。快動手罷!」平阿四道:「我早已動了手,從今天算起,管教你活不過七日七夜。」眾人一驚,心想不知他怎樣暗中下了毒手?寶樹又怎麼害死胡一刀?寶樹不禁暗暗心驚,嘴上卻硬罵道:「憑你這點臭本事,也能算計於我?」平阿四厲聲道:「不但是你,這山峰上男女老幼,個個活不過七日七晚!」

  眾人都是一驚,或愕然離座,或瞪目欠身。各人自上雪峰之後,一直心神不安,平阿四此言雖似荒誕不經,但此時聽來,無不為之聳然動容。寶樹厲聲道:「你在茶水點心中下了毒藥麼?」平阿四冷然道:「若是叫你中毒,死得太快,豈能如此便宜?我要叫你慢慢餓死。」曹雲奇、陶百歲、鄭三娘等一齊叫道:「餓死?」

  平阿四不動聲色,道:「不錯!這峰上本有十日之糧,現下一日也沒有了,都給我倒下山峰去了!」眾人驚叫聲中,寶樹突施擒拿手,抓住了他的左臂。平阿四右臂早斷,毫不抗拒,只是微微冷笑。曹雲奇與周雲陽躍躍欲試,站在他的身前。只要他微有動武之意,立即發拳毆擊。

  于管家急奔入內,過了片刻回到大廳,臉色蒼白,顫聲道:「大師,莊子裏的米糧、牛羊、雞鴨、蔬菜,一股腦兒給這廝倒下了山峰。」只聽砰的一響,曹雲奇一拳打在平阿四的胸口。這一拳勁力好大,平阿四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但臉上仍是微微冷笑,竟無半點懼色。

  寶樹道:「糧倉和廚房裏都沒人麼?」于管家道:「有三個幹粗活的,都教這廝給綁了。唉,那兩個小鬼在這兒廳上鬧事,大夥兒出來觀看,誰知是那雪山飛狐的調虎離山之計。苗姑娘,咱們只道這廝是您帶來的下人。」苗若蘭搖頭道:「不是,我卻當他是莊上的管家。」寶樹道:「吃的東西一點都沒留下麼?」于管家慘然搖頭。曹雲奇舉起拳頭,又要一拳打去,苗若蘭道:「且慢,曹大爺,你忘了我說過的話。」曹雲奇愕然不解,拳頭舉在半空,卻不落下。苗若蘭道:「他抱著我爹爹的名號,我說過誰也不許傷他。」曹雲奇道:「咱們大夥兒性命都要送在他手裏,你——你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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