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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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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小瑩險些失聲驚呼,那女子哈哈長笑,伸出一隻染滿鮮血腦漿的手掌,在月光下一面笑一面瞧,忽地回過頭來。韓小瑩見她臉色雖是黝黑,模樣卻極為俏麗,大約四十歲左右年紀,只是有點異常奇特,她口中雖然笑聲不絕,臉上竟是沒半絲笑意。 江南六怪這時都已知道那男子並非她的丈夫,只是一個被她捉來餵招練功的活靶子,而那女子必是鐵屍梅超風了,六人心中無不痛恨她的殘惡。 梅超風笑聲一停,伸出雙手,嗤嗤數聲,撕開了死人的衣服。北國天寒,人人都穿皮襖,她撕破堅軔的皮衣,竟如撕布扯紙一般毫不費力。她將死人皮襖剝下後,把一個裸體的屍首放在空地之上,自己雙手貼住身體,雙足拼攏,繞著屍首打圈子前後跳躍,縱跳時膝蓋不彎,身子不曲,倏地憑空拔起數尺。六怪一面憤恨,一面卻也不禁暗暗欽佩。 她跳了一陣,忽地一聲長嘯,一縱而起,在空中連翻兩個筋斗,落在裸屍身旁,雙手扯開他的胸腰小腹,將內臟一件件取出來,細細在月光下檢視,看了一件,擲開一件。六怪瞧那心肺肝脾之類時,只見件件都已碎裂,才知她用活人作靶練功的用意,原來她在那人身上擊了九掌,那人外部雖無傷痕,內臟卻已全部震爛。她檢視內臟,顯是查考自己功力進度若何了。 韓小瑩惱怒之極,心想這裏的許多骷髏頭骨,想必都是被她無辜害死之人的遺跡,當下悄悄抽出長劍,想要上前掩襲,朱聰急忙拉住,搖了搖手。她心中尋思:「這時只有鐵屍一人,雖然厲害,但咱們七兄弟合力可以抵敵得過,先除了她,再來對付銅屍,那是容易得多,要是兩人齊到,那咱們無論如何應付不了……但安知銅屍不是躲在暗裏,乘隙偷襲?大哥知他們甚深,還是依他的吩咐,由他先行發難為妥。」 這時鐵屍梅超風檢視已畢,心裏十分滿意,坐在地下,對著月亮調勻呼吸,做起內家的吐納功夫來。她背脊正對著朱聰與韓小瑩,背心一起一伏,看得清清楚楚。韓小瑩心想:「這時一劍,十拿九穩可以穿她一個透明的窟窿。但要是一擊不中,那可誤了大事。」她全身發抖,一時拿不定主意,朱聰也是緊張之極,不敢喘一口大氣。梅超風一口氣行到了周身百骸,站起身來,拖了屍首,走到柯鎮惡藏身的石匣之前,彎腰去揭石板。 江南六怪個個緊握兵刃,等她一揭石板,立即躍出。 梅超風忽聽得背後樹葉微微一響,似乎不是風聲,猛然回頭,月光下一個人頭影子在樹梢上顯了出來,她一聲長嘯,斗然往樹上撲去。 原來躲在樹顛的是馬王神韓寶駒,他仗著身矮,藏在樹葉之中不露形跡,這時作勢下躍,微一長身,那知立被敵人發覺。他見這婆娘撲上之勢猛不可當,金龍鞭一招「天龍取水」,居高臨下,往她手腕上擊去。梅超風竟自不避,順手一帶,已拉住了鞭梢。韓寶駒突覺手上一緊,他力大異常,用勁往裏一奪,梅超風身隨鞭上,左掌已如風行電掣般拍到。掌未到,風先至,迅猛已極。韓寶駒見勢不好,鬆手撤鞭,一個筋斗從樹上翻了下來。梅超風那裏容他緩勢脫身,五指向他後心疾抓。韓寶駒只感頸中一股涼氣,用力往前一挺,同時樹下南希仁的透骨錐與全金發的袖箭雙雙向敵人打到。梅超風左掌猶鐵扇一般,將兩件兵器一一撥落,嗤的一聲,韓寶駒後心衣服被扯去了一塊。 他左足點地,立即向前縱出,那知梅超風正落在他的面前。這鐵屍動如飄風,喝道:「你是誰,到這裏幹什麼?」雙爪已搭住他的肩頭。韓寶駒只感一陣劇痛,敵人十指猶如十把鐵錐般嵌入了自己肉裏,他又驚又怒,飛起一腳,正踢在敵人小腹之上。那知不踢倒也罷了,這一腳就如踢在石板之上,喀的一聲,大趾竟爾折斷,急痛攻心,險險暈倒,但他究是江湖上成名之士,臨危不亂,著地滾開。 梅超風飛起一腳往他臀部踢去,忽地邊上一條黑黝黝的扁擔閃出,猛往她足踝上砸下,那正是南山樵子南希仁。梅超風倒退一步,眼觀六路,只見自己陷入敵人包圍之中,一個手拿點穴鐵扇的書生與一個使劍的女子從右攻到,一個長大胖子握著屠牛尖刀,一個瘦小漢子拿著一件怪樣兵刃從左攻到,掄動扁擔的則是一個鄉下佬的模樣的壯漢,這些人自己都不相識,然而個個武功精奇,心想:「彼眾我寡,先施辣手殺掉幾個再說。」身形晃動,一爪猛往韓小瑩臉上抓來。 朱聰見她來勢銳極,鐵扇疾打她右臂肘心的「曲池穴」。豈知鐵屍來得古怪,竟然不理,右爪直伸,韓小瑩一招「白露橫江」,橫削敵人手臂。梅超風手腕一翻,伸手硬拿寶劍,看樣子她手掌竟似不怕兵刃。韓小瑩大駭,急忙縮劍退步,只聽拍的一聲,朱聰的鐵扇已打中梅超風的「曲池穴」,這是人身的要穴,點中後全臂立即酸麻失靈,動彈不得。朱聰正在大喜,忽見敵人手臂一晃,手爪已抓到了他的頭頂。朱聰仗著身形靈動,倏地竄出,躲開了這一抓,心中驚疑不定:「難道她身上沒有穴道?」 這時韓寶駒已撿起地下的金龍鞭,六人將梅超風圍在垓心,刀劍齊施。梅超風絲毫不懼,一雙肉掌,竟似比六怪的兵刃還要厲害。 只見她雙爪猶如鋼抓鐵鉤,不是硬奪兵刃,就是往人身上狠抓惡挖。江南六怪想起骷髏頭頂五個手指窟窿,無不暗暗心驚。更有一件棘手之事,這鐵屍渾號有一個「鐵」字,確非貿然之稱,周身真如鋼鑄鐵打一般。她後心被全金發秤錘擊中兩下,胯上被南希仁橫掃了一扁擔,但似乎並未受到重大損傷。照南全兩人功力,這兩下本來非把敵人打得筋斷骨折不可,這才知她「金鐘罩、鐵布衫」的橫練功夫已練到上乘境界。除了對張阿生的尖刀,韓小瑩的長劍不敢用身體硬接之外,對其餘兵刃,竟是不大閃避,一味凌厲進攻。 鬥到酣處,全金發躲避稍慢,左臂被她一把抓住。五怪大驚,向前疾攻,梅超風一扯之下,全金發手臂上連衣帶肉,竟被她血淋淋的抓了一塊下來。 朱聰心想:「有橫練功夫之人,身上必有一個功夫練不到的鍊門,這地方柔嫩異常,一碰即死,不知這惡婦的練門是在何處?」他縱高竄低,鐵扇晃動,連打敵人頭頂「百匯」、咽喉「環結」兩穴,接著又點她小腹「臍門」、後心「尾龍」兩穴,瞬時之間,連試了十多個穴道,要想試出她對身上那一部門防護特別周密,那就是她「練門」的所在了。梅超風知道他的用意,喝道:「鬼窮酸,你奶奶功夫練到家,全身沒有練門!」倏的一抓,抓住了他的手腕。朱聰大驚,幸而他心思機靈,手法伶俐,不待她爪子入肉,手掌一翻,將鐵扇塞入了她的掌心。梅超風覺到手裏突然出現一件硬硬的東西,呆了一呆,朱聰已把手掙脫。 他躍開數步,把手拿近一看,手背上深深的五條血痕,不禁全身是汗,眼見久戰不下,己方倒已有三人被她手爪抓傷,萬一她丈夫銅屍到來,那麼七兄弟真的要暴骨荒山了。只見張阿生、韓寶駒、全金發都已氣喘連連,額頭見汗,只有南希仁功力較深,韓小瑩身形輕盈,尚未見累,敵人卻是愈戰愈勇。一斜眼瞥見月亮慘白的光芒從雲間射出,照在三堆骷髏之上,不覺一個寒噤,情急智生,飛步往柯鎮惡躲藏的石板前奔去,同時大叫:「大家逃命呀!」五俠會意,邊戰邊退。 梅超風冷笑道:「那裏鑽出來的野種,到這裏來暗算老娘,現在逃已遲了。」飛步追來。南希仁、全金發、韓小瑩三人拼力擋住。朱聰、張阿生、韓寶駒三人俯身合力,砰的一聲,將石板抬在一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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