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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第二十九回 奮殲鐵甲將軍苦

  且說忽倫四兄弟按住張召重,放脫了陳家洛,等兆惠出來喝開,忽倫四兄弟方才放手。張召重憤怒異常,倏地跳起,反手就是一掌,他這掌又快又重,啪的一聲,把忽倫二虎打落了半邊牙齒。二虎痛得險險暈去。四兄弟大怒,齊齊上來拼命,兆惠連聲喝罵,四兄弟才悻悻的退了下去。張召重恨道:「兆大將軍,皇上要卑職到回疆來,有兩件欽命,第一件就是拿剛才這女子進京。」兆惠道:「張兄從未來過這裏,怎麼識得這人?」

  張召重道:「回人送了一對玉瓶向皇上求和,玉瓶上畫的就是這個女子的肖像,皇上見了很是思念,所以命卑職趕來辦這件事。卑職出京時,福統領特別把玉瓶拿出來給卑職仔細看了,所以認得。」兆惠「嗯」了一聲。張召重道:「剛才那男子並不是維人,是紅花會的大頭腦陳家洛。」兆惠驚道:「是麼?他怎麼到了這裏?」張召重道:「皇上要他到這裏來取幾件東西,卻叫卑職等他取到後半路截他下來。只怕皇上要的東西就在他身邊,現在把這兩人空空放過,實在可惜。」說著連連拍腿嘆氣。

  兆惠笑道:「張大人不必連聲可惜,他們使者來時,我早已調兵遣將,佈置定當,要叫這使者做餌,釣一條大魚上來。這兩人皇上有用,那更是一舉兩得了。」轉頭對身旁親兵道:「去對德將軍說,不可傷那兩人性命。現在鐵甲軍可以出動了,埋伏在兩側。」親兵應令去了。兆惠笑道:「這兩人身份重要,維人便會派重兵來救,等他們過來,我的鐵甲軍從兩旁這麼一夾。」他張開兩臂,往中央一併,哈哈笑道:「他們還有命麼?」

  張召重道:「大將軍神機妙算,人不可及,怪不得皇上這樣親信,每次軍務,都要大將軍統兵。」兆惠十分得意,呵呵大笑:「這次出征,維人十分狡猾,時間拖得很長,今日這一仗擊垮他們的主力,餘部就可迎刃而解了。」張召重道:「等到奏凱獻俘,大將軍立了這樣大功,封公封侯,那是不在話下的了。」兆惠笑道:「兄弟摺中一定也保奏張大人的功勞。」張召重連忙打千請安說道:「謝大將軍栽培,卑職感激萬分。」兆惠微微一笑,又去派兵接應,他調了三萬多名清兵出去,決意要一舉殲滅維人的主力。

  且說陳家洛等在沙坑中守了一夜,第三日天明,氣候稍稍回暖,大雪仍下個不停。徐天宏道:「大家都上去,只怕清兵馬上就要攻過來。」除香香公主外,眾人都彎弓搭箭,守在坑邊。這時天色大亮,清兵只是疏疏落落射些箭,並不集隊來攻,徐天宏大惑不解,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忙問心硯:「霍青桐姑娘問你些甚麼話?」心硯道:「她問我圍困咱們的清兵有多少人,又問鐵甲軍有沒衝鋒。」徐天宏大喜,叫道:「咱們有救了,有救了!」眾人瞪眼望著他,徐天宏道:「我真是糊塗,疑心霍青桐姑娘,她可比我精明得多。」周綺道:「怎麼?」徐天宏道:「清兵的鐵甲軍一衝過來,咱們還有命麼?」

  周綺道:「咦,也真奇怪。」徐天宏道:「他們就算沒鐵甲軍,周圍這幾千人一起衝鋒,咱們八九個人擋得住麼?」陳家洛叫道:「是了,是了。他們故意不衝,要引維人救兵過來,可是霍青桐姑娘料到了,所以不肯上當。」章進道:「她不上當,咱們可糟啦。」陳家洛道:「不會糟,她一定另有辦法。」周綺笑道:「是麼?我本來不相信她會這麼壞。」眾人登時精神大振。留下余魚同與心硯守望,餘人回入坑中休息。

  且說和爾大趕回兆惠營中,把霍青桐調兵的情形一一稟報,末了把自己怎樣打勝霍青桐而脫身的情形說了一遍,兆惠誇獎道:「好,這次你功勞不小。」張召重走過去,拉住和爾大的右手道:「恭喜和大人。」手上突一使勁,和爾大痛得臉上變色,左手使勁一格。

  張召重右肘向外一彎,抵住和爾大格來之掌,微一用勁,手掌一放一送,和爾大身不自主,踉踉蹌蹌跌出了七八步,腳下用力撐住,才算沒有坐倒。和爾大又驚又怒,手按佩刀刀柄,望著兆惠的眼色。兆惠也是吃了一驚,不懂張召重的用意。張召重搶上前去,向和爾大打了一個千,說道:「和大人請勿見怪。」轉頭對兆惠道:「大將軍,和大人帶來的消息只怕有詐。」和爾大怒,叫道:「我跟隨大將軍出生入死,你是甚麼東西,到這裏胡說。」

  張召重道:「我那裏敢說和大人謊報軍情,我是說那些維人在搗鬼。」兆惠道:「張大人何以得知?」張召重道:「剛才和大人說,他打敗了霍青桐而脫身。霍青桐卑職沒見過她面,只聽說是天山雙鷹的弟子,那必定是極高的本領,卑職曾聽鏢局子的朋友談起,她和關東六魔中的第六魔閻世章一對一的廝鬥,居然把六魔殺了。閻世章卑職在北京時常見到他,不瞞大將軍說,他可比這位和大人武功要高些。」

  兆惠道:「嗯,剛才你是試他本領來著。」張召重道:「卑職很是冒昧。」和爾大怒道:「我本領雖然不濟,難道連一個大姑娘也打不過?就算她讓我,難道我瞧都瞧不出去來?」張召重不語,心道:「只怕你這膿包就是瞧出來。」

  兆惠道:「她故意放他回來,有甚麼用意?那當然是要讓我知道她調兵的情形。嗯,她派兩千人來救,又有兩千人接應。」他踱來踱去沉思,過了一會她說道:「如果其中只有詐,那麼他定不止派兩千人。她要我以為救兵只有兩千於是派三四千人抵禦,而她卻派了五六千,甚或六七千人來,使我出其不意,打個敗仗。」張召重道:「大將軍明見萬里,一定是這樣。」兆惠對和爾大道:「你給我傳令,叫正白旗鐵甲軍也開上去。」和爾大接令去了。

  兆惠道:「就是他們全軍都上來,也不過一萬五六千人,我這四萬多人一下就可建功。」張召重:「大將軍這場勝仗是打定的了。只是亂軍之中,別把皇上要的那兩個人弄死或是弄得不見了,只怕皇上要怪罪。」兆惠道:「你說怎樣?」

  張召重道:「卑職想請令先去把他們擒來,但圍困的兵仍舊不撤,裝作繼續圍困的樣子,好把維人主力引來。」兆惠道:「好罷,你帶五百鐵甲軍去。」張召重道:「他們不過八九人,我帶一百人就夠了。」兆惠發下令箭,張召重領兵疾馳而去。

  奔到土坑邊上,只見坑內連續十餘箭射出,三名鐵甲兵臉上中箭,撞下馬來。鐵甲軍攻勢稍挫,張召重領頭吶喊,又衝了上去。徐天宏驚道:「鐵甲軍來了,難道我猜的不對?」衛春華大叫:「是張召重那奸賊!」

  余魚同想起恩師慘死,目眥欲裂,手持金笛,縱身出坑,沒頭沒腦向張召重打去。張召重忽見一個醜臉和尚使用本門武術向他猛攻,很是出奇,獃得一獃,衛春華挺雙鉤也已撲上來。張召重持雙劍雙鬥衛余兩人,他武功雖比這兩人高得多,但衛春華向來捨命惡拚,余魚同這次更是甩出了性命,決心與仇人同歸於盡。常言道:「一人拚命,萬夫莫當。」更何況兩人拚命?所以三人在坑邊堪堪打了個平手。

  這時數十名鐵甲軍又衝到坑邊,陳家洛、文泰來、徐天宏、章進、駱冰、心硯都跳了上去。章進雙斧噹噹亂砍,鐵甲軍盔甲堅厚,砍不進去,反而險險被長矛刺中,駱冰、心硯、徐天宏三人也只落得拼命抵擋,傷不了人。文泰來一刀砍去,被鐵甲反震出來,大喝一聲,拋去單刀,空手向一名鐵甲軍撲去,那兵挺矛來刺,文泰來抓住矛頭,用力一拉,那兵那裏抵得住文泰來神力,啊喲一聲,長矛脫手。文泰來不及輪轉矛頭,就用矛柄向那兵臉上倒搠進去,直插入腦心,未及拔出,聽得駱冰急叫:「留神後面!」只覺背後一股勁風,文泰來左手勾轉,把一柄長矛夾在脅下,右手把先奪來的那枝長矛拔出,拿住矛頭,回身對準背後偷襲清兵之臉,一矛飛出,如一枝鏢槍般插入他口中,從腦後穿出,把這兵牢牢釘在地上。

  文泰來手挺雙矛,向鐵甲軍衝來,雙矛此起彼落,猛不可當,霎時之間,九名鐵甲軍被他長矛搠入臉中而死。

  陳家洛沒帶兵刃,手持兩條馬鞭,大叫:「心硯、章十弟,跟我來。」只見一名鐵甲軍挺長矛當胸搠來,陳家洛身體一側,長矛搠空,左手馬鞭一揮,纏住他雙足一扯,那兵撲地倒了,陳家洛叫道:「心硯,扯下他頭盔。」鐵甲軍穿了鐵甲,身體笨重,跌倒之後,半天爬不起來,心硯身手何等敏捷,早已把他頭盔扯了下來,章進隨手一斧,砍得腦漿迸裂。三人隨扯隨砍,一時間也弄死了八九名鐵甲軍。餘兵見文泰來挺矛刺來,心寒膽落,發一聲喊,都退走了。

  這時衛余兩人漸漸抵敵不住張召重的柔雲劍法,徐天宏已上去助戰,張召重見自己落單,刷刷數劍,把三人逼退兩步,退了下去。文泰來挺矛欲追,清兵萬箭射來,駱冰忽然驚叫:「你們快來!」首先跳進坑中,眾人紛紛跳入,只見周綺披散了頭髮,滿臉血污,一柄單刀左擋右抵,在坑中與四名跳進來的鐵甲軍苦鬥。坑中長矛施展不開,四人都用佩刀進攻,眾人大怒,齊齊撲上,一個被駱冰短刀搠死,一個被衛春華一鉤刺進腦中,其餘兩個都被文泰來左手抓住後心,右手擰住頭盔,交叉一扭,頸骨登時扭斷。

  徐天宏忙去扶住周綺,見她肩上臂上又受了兩處刀傷,心中很是痛惜。香香公主撕下衣服給她裹傷,徐天宏道:「兆惠本來想把我們圍在這裏,引維人部隊過來,一定是張召重那奸賊見到了總舵主,所以想把我們擒住。」陳家洛道:「他退去之後必不甘心,還會帶兵衝來。」徐天宏道:「咱們快向這邊挖,先拿住這奸賊再說。」眾人聽說可以拿住張召重,無不興奮,照著徐天宏的指點,在北首冰雪下挖進去。上面冰雪厚厚的凍了將近一尺,下面沙土掏空,絲毫看不出來。徐天宏道:「待會這奸賊再來,總舵主把他引到這陷阱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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