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涿鹿·炎的最後王孫 | 上頁 下頁 |
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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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啊,以前神農部的人遍及天下,九黎也有,這裡也有,」刑天說:「不過其實這裡也沒什麼好,至少九黎的女孩們都穿短很多的裙子。」 「以前的涿鹿是什麼樣子的呢?」 「差不多吧,就是人多點。」 「人多?」蚩尤不明白為什麼經過十七年,涿鹿的人反而少了。 「人是多啊,我就喜歡人多。人多,集市熱鬧,姑娘好看。要是在戰場上就更好了,這樣斧頭排頭砍過去,一落一大片,比較方便。」 「那些人後來都去九黎了麼?」 刑天愣了一下,搖搖頭,「我忘記了。」 「大家春天都喜歡出來踏青麼?好像大王不許的。」 「是啊,都出來踏青,四處都是人,可熱鬧了。那時候大家還打架,就為了找一個背陰的地方種山葵花,我小時候就沒人打得過我,那時候我還不是神將……」 「為什麼種山葵花呢?」 「是很多無聊的小女孩弄出來的,她們說山葵花表示喜歡她的人一生會只喜歡一個人,因為山葵花只開一次。」刑天聳了聳肩膀。 「不是吧?別以為我沒知識,山葵花一年開很多次的。」 「除了第一次,其他都沒有蕊,花沒有蕊,就像人沒有心。」刑天說:「那些小女孩都這麼說。」 蚩尤跑去遠處,摘了一朵山葵,卻是有蕊的。 「還是第一次開花吧?下一次就沒有心了。」刑天說:「只有第一次,是有心的。」 蚩尤把山葵扔在了地上,默默地灑了一把土在上面,「花真奇怪,既然都沒有心了,為什麼還開花呢?」 「以前,」刑天呆呆地看著遠處,「也有很多女孩來這裡埋山葵花,可是她們埋的都是有心的,她們傷了心,就把心埋了。」 「埋了?」蚩尤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埋了。」刑天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刑天從懷裡拿出一個陶罐,開始喝酒。直到喝空了,他依然重複著喝酒的動作。蚩尤將一把又一把的黃土灑在山葵花上,他想十七年前神農部那些埋山葵的女子們,她們是不是流淚?為什麼傷心?十七年前,曾有一個豔絕天下的女人在這裡寂寞地哭泣麼? 他想其實刑天話裡話外都指向某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她是誰? 當沙土即將埋盡那朵花的時候,刑天忽然又重複了一次,「十七年了……」 忽如其來的恐懼包圍了蚩尤。刑天那句話完全是一種壓在胸膛裡的呻吟,蚩尤甚至不敢肯定那句話是不是人說的。他的目光停在了刑天的臉上,一種奇怪的感覺把他拉到十七年前,去設想十七年前一個絕豔女子身邊的刑天,他說:「十七年前,你……」 到底什麼事情把刑天的記憶釘死在十七年前了? 刑天忽然跳了起來,瞪著血紅的眼睛對蚩尤大喊:「我忘記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十七年前?」 而後這個魁梧的大漢跪倒在地上,用手刨著地面,他一邊毫無目的地用十指抓起泥土,一邊低聲吼叫,「都埋了,都埋了,十七年了,什麼都埋了,什麼都埋了!」 他瞪著發紅的眼睛看蚩尤,「少君,想知道十七年前這裡是什麼樣子麼?那你就挖吧,都埋了,都被埋在這裡了!就在你腳下!」 刑天將大把的土灑向了天空,直到地下出現了個一人大小的坑。這時候瘋狂的刑天忽然又平靜下來,他擺了一個喝酒的姿勢,坐在土坑裡,「人埋了,還能挖出來,藏書網心埋了,什麼都沒有了。」 「我砍下紅日的頭是因為我討厭這種做事只憑一腔熱血的小傢伙,」刑天說著看了蚩尤一眼,帶著嘲諷,「他們會讓所有人跟他們一起死掉,所以不如我先殺了他們。你知道我為什麼和你合得來麼?因為你沒熱血,是個懦弱的兔子。」 蚩尤一步一步地退後,而後驚恐地跑向了槐樹下,刑天已經完全不可理喻了。不知道什麼事情讓這個傢伙忽然發了瘋。 炎帝睜開了眼睛,輕輕搖頭,「蚩尤,不要怪刑天,他不是故意要嚇你的。你該原諒一個本應該死在十七年前的人。」 「十七年前……怎麼了?」 「就在這裡,他失去了最重要的那個人,因為你的兄弟們堅持要和軒轅部開戰,奪回原來屬於我們族人的土地。刑天是那個不想開戰的人,但他沒有選擇。」 炎帝又一次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只剩下了蚩尤愣愣地站在那裡。 背後忽然傳來一個響亮的口哨,五百步外的刑天仰天扔掉了他的酒罐,放任沉重的身體落進了他自己掘的坑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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