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涿鹿·炎的最後王孫 | 上頁 下頁
四三


  紅日僵硬地站在那裡,像巨大的不倒翁那樣被女人們推搡著,流著汗向蚩尤求助,「原來軒轅部民風和我們誇父族如此不同啊……敢問我應該如何是好呢?」

  蚩尤乾咳了一聲,略感惋惜,「其實只有高大魁梧有男人味的才見得到這樣民風了,我不知道該如何,不過你看那邊那個神將兄,他很有經驗的。」

  紅日瞥了一眼街角,看著刑天一付沒事人的樣子一邊哼著曲兒,一邊扭動肩膀,極盡快速地閃向街邊小巷。

  「嘿!」紅日對蚩尤一拱手,「謝兔子弟弟,我明白了。」

  「誰是兔子弟弟?」蚩尤一愣。

  紅日猛地昂首挺胸,極有男人味的鬥氣沖天而起,他如巨神一樣揮舞他的長矛指向天空,吟唱一般地說:「太陽啊!那是我的家園!」

  女人們不解其意,於是一起看天。就在這一瞬間,紅日一縮腦袋,魁梧的身體居然從女人群的縫隙裡鑽了出去,拖著長矛直去追刑天,「神將兄,等等我!等等我啊!」

  「喂喂喂,叫你應付一下嘛!」刑天功虧一簣,發足狂奔。

  刀柄會的英雄們看著兩個英偉的男人拖著一條彩衣長隊絕塵而去,轉過街角的瞬間,紅日還轉身跟他們招了招手,不知道是告別還是感謝。所有人都很開心,對於這個已經到來的春天充滿著期待。

  蚩尤忽的有種感覺,他和紅日是認識的,只是忘了在何時何地。

  夜色漆黑,薄霧籠罩著涿鹿之野,遠處野狼的叫聲起而複落。

  水畔,壘土百丈而成的高臺上,五色旗幟在風中悄悄地舒卷,旗上龍蟠虎踞,熊羆生威。高臺下百步之內,只有一片鐵甲的冷光,刺穿了薄霧,照寒了野草。上千甲士繃緊了面孔,持矛挺立,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高臺上的魁偉身影們依君臣之位站立,更是靜到了極點。

  一切都預示著非同尋常的事情即將降臨。

  軒轅黃帝一身卷龍紋的米黃色長袍,腰間懸掛他威震四方的尚方寶劍。軒轅部四大神將,大鴻、應龍、英招和風後,則拱衛在黃帝身邊,各自的甲胄湛然生輝,手中四件神兵光華各異,催發出不同的氣息。赤炎刀的炎陽,承影劍的縹緲,電戟的暴烈,還有青鉞的冰寒,每一種氣息都奪人心魄。

  黃帝面色肅穆,凝望著黑夜中涿鹿之野的另一側,說:「時間到了麼?」

  風後緩緩點頭,「回大王,可以開始了!大家都等著呢!」

  黃帝嘆息:「那就,開始吧!」

  他把袍擺一甩,第一個跪了下去,咚咚地磕頭,四大神將忙不迭地追著跪下,也是咚咚地磕頭。

  高臺下雲師將士們舉著武器敲打盾牌,發出震耳的轟響,琴瑟鐘鼓塤缶一齊奏響,在黎明之前把這恢宏之樂一直傳到天上,一點火種遙遙地從涿鹿城傳來,那是數千人的長隊從玄天神廟一手一手傳來的火種,要用來點燃高臺上祭天的大鼎,那裡架著一付太牢,兩頭黑色的牛犢,準備給天帝的祭品。

  遠處的高山之巔傳來巫師的唱頌,像是咒語又像是詩歌,是人對於天地的讚歌。

  五方玄天大典于黎明之前開始了。

  黃帝拜完了便抄手站在一旁,看著一群又一群的臣子緩步走上高臺拜祭,此時東方還未見白。

  黃帝打了個哈欠,「我們非得那麼早開始麼?我只睡到了午夜。」

  「沒辦法。」英招說:「您拜了以後還有您的六宮妃嬪、九百禦女,然後是滿朝大臣、四部諸侯、九方來使、雲師鐵衛、滿城民眾,這拜到今晚還不一定拜得完,只好把您早一點拉出來了。」

  「家業大了,管家的人不容易啊。」黃帝有幾分滿足,「說說今年四方上了什麼供品吧,也好提提神。」

  「少昊部貢上了五百美女,個個嬌若細柳,弱不經風……」

  「少昊部果是忠臣!」黃帝讚歎。

  「不過身體太弱,路上病死了四百六十五名,到達涿鹿城只剩下三十五個,還都病臥呢。」

  「我就受不得少昊王那個暴殄天物的人!」黃帝不滿,「下次讓他們挑選身體健壯的美女!」

  「力拔山兮的要來也沒用啊。」英招翻翻手上的帛書,「誇父部進貢了個男人。」

  「男人?」黃帝一愣,「我沒這愛好,誇父部是要嘲笑我麼!」

  「不,是個天縱英才的將軍,供大王差遣。我見過了,高大魁梧燦若神人,而且面貌俊美,果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風後說。

  「是麼?」黃帝摸了摸下巴,「那把他帶在身邊當衛士豈不是很威風?這樣吧,讓他代替應龍的位置如何?」

  「大王,我可跟你幾十年了,你要想想我們的友情。」應龍趕緊說。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黃帝拍著老兄弟的肩膀,「你跟隨我多年,一直在我身邊護衛,我雖然知道你很笨,可一直沒有棄你不顧,你可知道為什麼?」

  「臣不知道,臣也不知道大王以為臣很笨。」應龍挺胸,「臣還是很有用的。」

  黃帝意味深長地一笑,抬起眼睛看著隨朝陽淡去的晨霧,聲音裡透出絲寂寞來,「因為我們是老兄弟了啊,只有你這個殺豬出身的應龍,才會明白我當年在高臺下賣草席的心情吧?我是很重感情的人啊!」

  應龍用力點頭,「我也很重感情的,我最瞭解大王當年的心情。」

  「我知道人小時候才會結交好朋友,因為長大了我們心計太多了。」黃帝輕聲說:「我們小時候能走在一起,是彼此相似的人啊,知道卑微時的心境是多麼的……悲傷,無論是你在殺豬,或者我在編草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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