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天之熾2女武神 | 上頁 下頁
七一


  機車高速駛來,急刹甩尾,渾身濕透的凱撒爾完全不顧倒在積水裡的機車,疾步入宮。

  今晚教皇宮中並沒有酒會,他也不是貴賓,雖說他曾無數次出入教皇宮,但每次都得經過機要秘書的通報。但今夜他等不及通報了,他必須立刻見教皇,他知道門前的騎士會阻攔他,可就算攔在前面的是整個熾天騎士團他也得沖過去!

  「前方禁區!止步!」騎士們的戰斧果然交叉著落下了來,便如一道鋒利的鋼鐵閘門。

  凱撒爾若不停步,就會被縱剖開來!可凱撒爾像是根本沒看見那兩柄危險的武器,昂首直行!

  他這是在「逼宮」,逼宮就得賭上點東西,比如……生命!

  這是為數不多的、真正屬於他自己的東西,他的其他東西都是教皇給的,教皇一句話就能收回去。

  琳琅夫人不是剛剛出事,以教皇的耳目眾多,不可能不知道,但教皇對此保持沉默。

  那個男人會這麼做,凱撒爾並不驚訝,儘管他跟母親共舞的時候曾經流露出一絲半縷的舊情,但那也就是一絲半縷而已。

  凱撒爾從未期待過父親情深似海,女人對父親來說算得了什麼?只是曾經犯下的錯誤而已。那個男人心裡至高無上的東西只有權力。

  當年那次切除腦白質的手術他就沒有阻止,如今這次手術只是當年手術的「補完」而已。

  凱撒爾想讓他動用手中的權力去救母親,就只有逼他!用盡自己的一切去逼,權力、地位、榮譽乃至於生命!

  如今的凱撒爾不再是那個克里特島上的無助男孩了,甚至說得上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逼得他走投無路,教皇國就會損失一位珍貴的功勳騎士,他未來的價值比得上一個師團!這是誰都得掂量的,尤其是教皇,因為凱撒爾是他的利劍。

  凱撒爾繼續前行,戰斧繼續墜落,雙方都展現出軍人的頑固。眼看就要血光迸射的時候,有人伸手淩空一舉,便如一股無形的力場頂住了那兩柄斧頭,令它們無法再落分毫。

  那是某個消瘦的老人,他站在門前,似乎在看雨,厚重的紅袍在夜風中翻動。

  「史賓賽廳長。」凱撒爾直視老人的眼睛。

  教皇廳廳長史賓賽,同時也是紅衣主教史賓賽,號稱教皇手下的第一忠狗。他掌握的教皇廳自成系統,彙聚了眾多的精英,完全服務于教皇。

  史賓賽廳長德高望重學識淵博,跟他相比鐵之教皇就是頭鐵爪的雄獅,蠻橫粗暴,兩個人的位置倒過來似乎更加合適。

  不知多少權力者想從教皇廳把史賓賽廳長挖走,誰得到史賓賽,絕對是如虎添翼。準確地說史賓賽自己也是個權力者,他是資歷極深的紅衣主教。但史賓賽都拒絕了,他的說法是為教皇工作很好。

  很好?這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托詞,什麼叫很好?很好是多好?讓你心甘情願地效忠一個資歷遜於你,能力也未必強於你的人,其實你自己沒准都能當教皇!

  沒人知道,但是教皇和史賓賽廳長的配合確實「很好」,教皇通過史賓賽廳長下達各種各樣的命令,史賓賽廳長就是教皇的代言人。

  「你不該來的。」史賓賽廳長嘆息。

  「我要見他!」男孩站在雨中,低聲嘶吼,濕透的頭髮黏在臉上。

  「今夜教皇宮中有極其重要的會議,很多重要人物出席,別說你沒法見到他,連我也只配站在門口當個守門人。」史賓賽廳長再度嘆息,「凱撒爾,你是我們傾注了大量資源培養出來的人,你比絕大多數你這個年齡的孩子都跟懂這個國家的格局,你應該知道異端審判局是宗教審判機構,只對樞機會負責。如果教皇廳能幫上忙,不等你從前線回來,我已經出動了,但這個案子恰好處在教皇廳無法過問的範圍裡。你指望從教皇廳這裡獲得什麼呢?」

  「我要一份特赦令!」凱撒爾咬著牙,面目猙獰,「我要一份教皇簽署的特赦令!他不是號稱神的代行者麼?他有權簽署特赦令!」

  史賓賽廳長苦笑,「特赦令?你瘋了麼孩子,你真的認為教皇可以隨心所欲地簽署特赦令?每一份經教皇簽字生效的特赦令都是樞機會批准過的啊,聖座的簽名只是走個形式。就算聖座強行簽出一份特赦令,它也不會生效,結果是聖座也會被罷免。」

  史賓賽每說一句話,凱撒爾的心就冷一度,冷得像是要結成冰塊。

  因為他很清楚史賓賽並沒有說假話,父親對母親多少還是有點感情的,如果教皇廳可以出手,早就出手了。但幕後的人準確地把這件事置於教皇無法過問的範圍內,而且毫無疑問幕後的人是比教皇級別更高的權力者,在那無形的壓力下,教皇廳根本動彈不得。

  可這樣就要放棄母親麼?媽的那樣男人還要權力幹什麼?男人要權力不就是為了保護你愛的人把你恨的人掐死麼?

  「閃開!我要見他!」凱撒爾抽出腰間的短槍頂在史賓賽廳長的額頭,「我是你們訓練出來的人,你們指望我就這樣調頭回去、看著他們再把那骯髒的手術刀插進我媽媽的腦子裡麼?」

  白色騎士們驟然反應,這次動的不是戰斧了,他們從背後拔出了格鬥短刀。這才是真正要對凱撒爾動手的表現,戰斧只是某種威懾。

  兩柄格鬥短刀切出兩道鐵色弧光,在凱撒爾的後腦交叉,凱撒爾紋絲不動地盯著史賓賽廳長的眼睛,而那個槍口下的老人也沒有流露出任何不安……他第三次嘆息,很長很長的嘆息。

  「你想要的東西,教皇廳沒法給你。」史賓賽廳長把早已攥在手中的木頭盒子遞到凱撒爾面前,「你父親說,如果你固執到發瘋的程度,那就把這個東西給你,這是他能給你的一切了。」

  凱撒爾愣了幾秒鐘,伸手接過那個盒子。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打開盒蓋……盒子裡並非他期待的特赦令,只是一塊普普通通、有棱有角的石頭。

  教皇給他的東西竟然是塊石頭……意思難道是你可以抓著這塊石頭去砸那個審判官的臉麼?或者說其實過了那麼多年,他根本就沒有長進,依然還是那個只會握著石頭發狠的少年?

  史賓賽廳長轉過身,根本無視凱撒爾的槍口,教皇廳的黑鐵大門裂開了一道口子,史賓賽廳長的紅袍消失在那個裂口裡,裂口重新合攏。

  白色騎士們恢復到雕塑的狀態,一切好像全未發生過,只剩下男孩站在雨中,沉默地看著手中的石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轉過身,漸行漸遠。他的背影在雨中是那麼地孤獨和蕭疏,遠處的城市燈光如海,他像是慢慢地沒入了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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