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天之熾2女武神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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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撒爾順利地通過了入學考試,進入了諾丁山初等學校。他是個努力的孩子,成績相當優秀,但不那麼討人喜歡。 老師們覺得這孩子跟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從他的行為舉止看,應該是長在豪門貴胄之家,從小過著有僕人伺候的生活。一個地處偏遠的海島,大家都活得自得其樂,忽然混進一個還沒長成的貴公子,大家都有點不自在。 學生們則斷言凱撒爾是個野種。 這家子剛搬來的時候島上的人就在猜測這家人是怎麼回事,竟然沒有男人,這世上哪個家庭不是男人撐起來的呢?議論了很久之後,他們斷定凱撒爾的母親是大陸上貴族老爺的情婦,雖然生下了孩子,卻被男人玩膩了,於是像垃圾那樣被丟出了們。去過大城市的人說,這是貴族老爺拋棄女人的常見路數,給一筆不菲的生活費,送他們去偏遠的地方,從此隱姓埋名地生活。要是被那老爺的正妻找到,沒准還會雇殺手來結果他們呢。 唯有莉諾雅對他還保有些溫柔,因為她總是記得凱撒爾第一次來學校的時候、形只影單的樣子。 凱撒爾的睡眠很淺,經常是拖到後半夜,大家都睡熟了他還醒著,一個人望著屋頂發呆,但只要有人靠近他就會裝睡,閉著眼睛,但眼球在眼皮下緊張地動來動去。 莉諾雅就把他叫起來,給他披上厚棉布的袍子,帶他去老師休息室睡。老師休息室的床很狹小,只夠睡一個人的,莉諾雅讓凱撒爾睡床,自己睡在一張帆布躺椅上。 可這樣凱撒爾還是整夜整夜地不睡,莉諾雅問他有什麼心事,凱撒爾沉默了片刻說,如果我告訴嬤嬤,嬤嬤能保證不告訴別的孩子麼? 莉諾雅愣了一下,伸出小指頭說保證,我們拉鉤。 凱撒爾說,我媽媽是個傻子。 也許是為了不讓莉諾雅太難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帶著一點點笑容,像是大人說起自己最難過的事情時會用笑容遮掩那樣。 後來凱撒爾終於帶著莉諾雅去見了母親,她被女僕攙扶著,從馬車上下來,走向醫院。 那是個美得讓人遺忘了時間的女人,漆黑的長髮,白瓷般的肌膚,黛色眉宇,櫻色嘴唇。莉諾雅自己也很美,但在那個女人面前她就顯得樸素平凡了,那女人的美是極盛時的櫻如雪,沉甸甸地壓在枝頭,隨時都會墜落。 滿街都是圍觀她的浪蕩子,偶爾風吹起她的面紗,那絕世的美如驚鴻般閃現,人們就尖叫和吹口哨,有人大喊說琳琅夫人你生的是缺少男人的病!不用上醫院!嫁給我病就好了! 凱撒爾拉著莉諾雅的手,站在街角的陰影裡,遙望自己風華絕代的母親和那些追逐他母親的浪蕩子,聲音很輕,「嬤嬤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上學麼?因為只有上學我才能去翡冷翠,只有去翡冷翠才能治好我媽媽的病。」 那是莉諾雅第一次見這只小小的野獸齜著牙,流露出兇猛和堅決之意。但她並未因此畏懼或者厭棄這個孩子,而是輕輕地點點頭說,「好,老師幫你想辦法。」 這話並不是瞎說的,她真的在幫凱撒爾想辦法,她雖然只是個窮修女小老師,可某些事上還是有能量的。 她很快就瞭解到,每年翡冷翠都會舉辦一個畫展,參展的都是學童作品,評獎者則是翡冷翠的實權人物,紅衣主教們。凱撒爾若能勝出,就有機會得到某位紅衣主教的推薦信,申請翡冷翠的學校就容易很多了。 凱撒爾不會畫畫,但這難不倒莉諾雅,她原本就是美術和音樂老師。她用極淡的炭筆勾勒出了學校的小教堂來,男孩獨自去給教堂升旗,構圖簡單,但很別致。 某個深夜,她照舊把凱撒爾喚醒,帶他來到老師休息室。小桌上攤開各色顏料和畫筆,凱撒爾就照著莉諾雅的指點給那張畫上色,炭筆很淡,水彩蓋上去就看不出來了。 成品很讓人驚喜,主體是諾丁山的教堂,早晨日出前,大海在遠處起伏,男孩獨自一人奮力地把旗幟升到鐘樓的旗杆上,風把旗幟展開,彌賽亞聖教的十字聖徽浮現。 莉諾雅把畫寄往翡冷翠參加畫展,在信中特意說這是一個很虔誠的男孩,畫出了自己早起給學校教堂升旗的一幕。想來翡冷翠的大人物們會被這個故事打動吧?只要某個大人物心中一動,願意給凱撒爾寫一封推薦信,所有問題都都迎刃而解了。 一封信,對大人物來說是一句話的事情,卻能改變小島男孩的一生。 今天翡冷翠那邊傳回了好消息,紅衣主教們對那幅畫大加褒獎,甚至表示要將它呈給新任的教皇看看。 這就是莉諾雅能為那個男孩做的一切了,翡冷翠很遙遠,在那裡堅持下來也很不容易,但凱撒爾一定能做到吧?他是那麼地想要去翡冷翠,莉諾雅就幫他實現心願。這個世界雖然廣大,但天上地下,也只有那座城市配得上這個小小野獸般的男孩,莉諾雅固執地這麼覺得。 推開了教師休息室的門,莉諾雅愣住了。 小桌上的蠟燭原本是熄滅的,現在被人點燃了,岩石般堅硬的側影坐在燭光中,喝著小瓶的烈酒。那是個中年男人,戴著一副染色眼鏡,亂髮如鋼針。他穿著一身漆黑的長風衣,黑得就像窗外的夜色,但領口的聖徽奪人眼目。 教廷的官員都會佩戴聖徽,隨著級別的遞增,聖徽的材質也會提升,莉諾雅曾經有幸地見過一位佩戴著銅制聖徽的高級官員,他駕臨克里特島的時候,眉間眼角的傲氣簡直就像是一位君主。 而這個看起來質地粗糙如岩石般的男人,渾身上下透著濃烈的酒氣,簡直就是個潦倒的醉漢,他的聖徽卻無疑是黃金的!聖徽上黃金的薔薇花枝纏繞著十字架,鋒利的荊棘仿佛四射的光。 莉諾雅忽然感覺到了夜風的冷,控制不住地瑟瑟發抖。那男人沒說一句話也沒做一個動作,她卻覺得自己是被猛獅利爪摁住的羔羊,別說反抗了,連掙扎都是徒勞的。 難道說自己幫凱撒爾作弊的事情被教廷覺察了?教廷從大陸上派來了稽查官員? 「不必驚慌,莉諾雅嬤嬤。我知道那幅畫是你幫他畫的,因為他根本就沒學過畫畫。但這沒什麼,不是我此來的目的。」男人緩緩地喝幹了瓶中的酒,「我這次來,只是想見他一面而已……看他是不是個有用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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