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熾1紅龍的歸來(85)_江南

八五

　　凱撒爾和阿黛爾就住在這棟住宅裡，阿黛爾喜歡薔薇，所以碧兒讓花匠在落地玻璃窗外種滿了各色薔薇，它的薔薇品種如此豐富，春天來的時候很多人聚集在城堡外，遠遠地欣賞山坡上五顏六色的薔薇花田，他們叫它薔薇城堡。

　　三年前凱撒爾被判有罪，從翡冷翠中驅逐出去，坎特伯雷堡就此空置。小偷開始光顧這裡，他們的目標是水晶吊燈、銅裝飾品和高級傢俱，接下來有人把花園裡的大理石雕塑都砸斷運走了，經過一個寒冷的冬季，玫瑰花田徹底荒蕪，最後這裡成了流浪漢的聚集地。

　　碧兒支付了租車的費用給馬車夫，拎起沉重的行李箱，來到黑漆剝落的門前，摸出黃銅鑰匙開門。

　　令人驚訝的是外觀破敗的坎特伯雷堡，裡面卻清淨無塵，傷痕累累的地板擦得閃閃發光，咿呀作響的樓梯做了簡單的加固，白色的窗紗已經掛了起來，新進的傢俱上蒙著白布。

　　當然，跟當年是沒法比了，當年這裡面填塞著櫻桃木、胡桃木和胭脂木的傢俱，全是由匠人們手工雕刻，紅色的天鵝絨帷幕把不同的空間區隔開來，窗簾穗九九藏書網子都摻雜了金絲。

　　凱撒爾踏入中央的圓形大廳，那裡本該擺著一台鋼琴，阿黛爾的琴彈的很差，但她喜歡彈琴，她小時候就喜歡坐在窗前，用手指、腳趾乃至於用下巴擺弄琴鍵。鋼琴早已不在了，取而代之的一張破損的沙發椅，，當初它是件很好的傢俱，體積巨大，王座般壯觀，可如今只剩下空蕩蕩的木框子。

　　「對不起，還有些沒來得急收拾。」碧兒說。

　　「現在的格局也挺好，視野開闊。」凱撒爾淡淡地說。

　　碧兒心裡有些難受，這樣的格局挺好？多麼言不由衷的話啊。昔日高高在上冷庫森嚴的男孩，如今去那麼溫和可親，是馬斯頓磨掉了他的鋒芒，還是時間磨掉了他的鋒芒呢？

　　「碧兒，我有點餓了，幫我弄點吃的吧。」凱撒爾說。

　　「我這就去準備！請您稍後！」碧兒匆匆忙忙地系上圍裙走向廚房。

　　晚餐是煙熏松雞配蘆薈，搭配蘑菇濃湯。廚藝不是碧兒的特長。貴族家中分工明確，女侍長是女侍長，廚師是廚師。原本坎特伯雷堡裡有三位廚師，可現在凱撒爾身邊只剩下她了。

　　想想以前他們的生活，只需一道命令下去，最優質的龍蝦、醃火腿、松露和魚子醬就被送到坎特伯雷堡的廚房，廚師烹調食物的同時，女侍們開始佈置餐桌，逐一地點燃蠟燭。凱撒爾和阿黛爾並排坐在窗前的長椅上，看著夕陽墜落，阿黛爾的小馬在花園裡漫步。

　　那是凱撒爾最安靜也最溫柔的時候，阿黛爾把頭靠在哥哥肩上，兄妹倆就像一對娃娃。他們的身後，整個坎特伯雷堡亮起燈火，像是星星的海洋……如今那一切都過去了。

　　碧兒端著餐盤來到客廳，凱撒爾正坐在窗外的長椅上。還是那張鏽跡斑斑的長椅，凱撒爾坐在左側，流出右側的空位。他默默地眺望著夜色中的翡冷翠，瞳孔中仿佛倒映著星海。

　　有位詩人說夜幕下的西方世界就像一塊不規則的黑色盤子，上面滾動著獨一無二的夜明珠，那就是翡冷翠。蒸汽之力給這座城市注入了源源不絕的火力，電燈照亮了大街小巷，高門大院中傳出歌姬的輕唱，忘情的弗拉明戈舞娘在酒吧街上縱情舞蹈，長髮纖腰。

　　這是座不夜之城，永恆歡鬧，眺望著這座城市的凱撒爾卻像個孤獨的幽魂。

　　碧兒隱約懂得凱撒爾的心情，長椅的右側本應該坐著坐著阿黛爾，可如今阿黛爾遠在亞琛。

　　「大人，可以用餐了。」碧兒走到凱撒爾身後，輕聲提醒。

　　「維修這裡的錢是你的私房錢吧？你父親為此跟你吵架了吧？」

　　碧兒完全沒提這事，凱撒爾卻猜到了，他一直都是個很善於觀察的人。

　　在過去的三年裡，碧兒的父親幾次強迫她嫁人，這樣就能有一筆豐厚的聘禮，而失去了主人的碧兒早就沒有薪水可拿了。但她在結婚市場上還是很搶手的，都靈聖教院畢業，曾是豪門大戶的女侍長，高挑美麗，年輕健康，好幾位商人都對碧兒的父親表示了興趣。

　　但碧兒表現出來令人吃驚的固執，她在一家書店幫人抄寫古書，把賺來的錢都交給父親，條件是他不再過問她的婚事。

　　前天教皇廳的人忽然來通知她說前任主人業已返回翡冷翠，她立刻去書店辭職，再去銀行取出積蓄，雇傭工人對坎特伯雷堡做簡單的維修，自己則上下打掃衛生。做完這一切之後她才趕回家中，本想跟父親說一聲，說自己這段時間都不能回家住了。凱撒爾剛剛返回翡冷翠，想必會有很多事情要用到她。

　　等待她的是父親陰沉的臉，接下來還有毫不留情的辱駡和劈頭蓋臉扔過來的墨水瓶。

　　最後她在父親的咆哮聲中走出了家門，隨身的那只黑箱子裡就是她所有的財產，她也沒有地方去了，跟凱撒爾一樣。

　　「滾吧！滾吧！看看那個私生子能給你什麼？我早該知道，我早該知道，養女兒就是養白眼狼，總有一天會跟奇怪的男人跑掉！可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什麼東西？他比你還小呢！他現在不過是失勢了，依靠著你，等到他有一天得勢，你這樣的女人還不是玩完了就扔掉？」父親歇斯底里的尖叫猶然在耳。

　　可碧兒知道如果凱撒爾真的得勢，那父親只會巴望著她趕緊回到凱撒爾身邊。

　　「很快就會變好的，我來想辦法，」凱撒爾淡淡地說，「坐下來陪我看看夜景吧，晚餐一時還不會涼。」

　　碧兒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委婉地拒絕了，「我還是幫您梳梳頭吧，頭髮很亂了，在馬斯頓那邊不太講究髮式吧？」

　　「也好。」凱撒爾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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