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天之熾1紅龍的歸來 | 上頁 下頁
三六


  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像鑽頭那樣鑽穿十字禁衛軍的防禦,到達阿瓦隆之舟的旁邊。

  「擒賊先擒王」的東方式戰術思想,和為了勝利捨棄一切乃至恐懼和悲憫的西方殘酷哲學,同時被這支白馬騎兵發揮到了極致。

  原本這種突襲是不可能奏效的,因為熾天鐵騎還活躍在戰場上,他們中的多數人已經第二次乃至第三次更換了蒸汽背包,甲胄上塗滿了鮮血,所到之處大夏軍像是被火焰灼燒的龜殼那樣裂開。但隨著為首的那名男子高高舉起手中的指揮劍,一直對熾天鐵騎採取回避戰術的山部隊在瞬間瘋狂地湧上,用人牆把熾天鐵騎阻擋在白馬衝鋒隊的行進路線之外。

  龐加萊透過望遠鏡看過去,騎著白馬的騎士們都塗著靛藍色的鬼面,在頭上捆綁著白色的布帶,布帶的中央用濃墨寫著「心」字。

  「應該是大夏聯邦的一個屬國,中山國的衝鋒隊吧?名字很長,叫『一字曰心』。」貝隆說,「他們把自己的臉塗成死人的臉色,戴著死人才戴的白色頭帶,意思是已經把自己看作死人了,再沒有畏懼。」

  「『一字曰心』衝鋒隊?真是有趣的名字」

  「名字有趣,在戰場上遇見的話可不是那麼有趣,據說是單兵戰鬥能力就在山部隊上的敢死隊,但是中山國很小,所以人數也很少。」作為情報科長,貝隆也搜集了東方各部隊的情報,「因此不是值得特別重視的部隊,這個時候忽然出動做這種類似自殺的衝鋒,要麼是頭目發瘋了,要不就是想表達對大夏的忠心。」

  此刻中山國的「一字曰心」衝鋒隊已經撕裂十字禁衛軍的防線,他們的單兵作戰能力應該不在不朽者之下,各種武器在他們手中都駕輕就熟。他們呈扇形散開,戰馬若是受傷就下馬步戰,鋒利的弧形劍斬破雨幕,帶起一道道血泉,抽空發射短銃,每一槍都瞄準對手的喉間。

  十字禁衛軍的缺點顯露出來了,他們過度強調團隊配合,在單兵作戰能力上遠遜于這支純粹為了衝鋒而培育的敢死隊,泥濘的地面也拖住了他們的腳步,中山國的衝鋒隊員保護著他們的「大將」筆直地向前沖,越來越接近阿瓦隆之舟。

  這時拱衛在阿瓦隆之舟旁的白衣修士們終於開始了動作,他們端起沉重的蜂巢式火銃,射出了密雨般的子彈。他們的射擊極其冷靜也極其準確,胸部中中彈的白馬像是被金屬疾風掀翻了那樣,最後的衝鋒隊員們集中在大將的身邊,發出猛鬼般的吼叫。

  「一字曰心」衝鋒隊用盡了最後的力量,在這片戰場上他們不可謂不是英雄,在不朽師團都逐步退讓的時候仗著血性殺出,僅差百米之遙就能到達阿瓦隆之舟的旁邊,但這即將到手的巨大功績被那些帶彈鏈的蜂巢式火銃徹底毀滅了。

  在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可能活著抵達阿瓦隆之舟旁邊的時候,中山國的戰士們做出了最華麗的謝幕,在「大將」的帶領下,他們擲出了手中的騎槍,三米長的騎槍在空中彎曲複又繃直,仿佛成群的毒蛇那樣撲向阿瓦隆之舟。

  成群的白衣修士被這種古老的武器貫穿,他們的火銃也埋葬了最後一批衝鋒隊員。

  而在所有的騎槍中,有一支飛得最快最高,最終到達了阿瓦隆之舟,並恰好貫穿了象徵教皇的藍色旗幟,帶著它飛入漆黑的夜幕中。

  整個戰場上回蕩著大夏軍的歡呼,他們看不清那邊的情況,只看見藍色的旗幟被騎槍帶著沖入夜空,便以為己方衝鋒隊已經砍下了教皇的頭顱。

  而此時此刻那個投槍的英雄正站在泥濘中,緩緩地拔出最後的武器,楚舜華贈予他的利劍,鷹隼般鋒利虎狼般兇狠的眼睛掃視持槍圍上來的白衣修士,他竟然笑了,幽幽地長歎:「本可逆轉成敗,惜乎功虧一簣!你們要殺我麼?那先記下我的名字,告訴阿瓦隆之舟裡的那個男人,我乃中山國主原誠!我不是楚舜華的走狗,我只是他的盟友。」

  隔著四公里,龐加萊和貝隆也不得不為了那個男人的桀驁和驍勇讚歎。

  然而片刻之後,白衣修士們就一擁而上將他吞沒了。

  衝鋒隊的決死式攻擊點燃了大夏軍的鬥志,在「教皇已死」的錯覺中他們蜂擁而上,而無法確定教皇安危的十字禁衛軍卻在佔據優勢的情況下逐步後退。

  戰局這樣發展下去,能有多少人活著離開帕提亞平原都很成問題,連貝隆都看不下去了,以這種方式消耗生命是毫無意義的。

  「差不多了吧?大夏軍的風、林、山三部隊都投入戰場了,至於後方的火部隊,如果沒有其他部隊的保護必然被全殲。」貝隆催促龍德施泰特,「你擊殺楚舜華,戰爭就此結束。」

  「時機可以了,只是有點可惜。」龍德施泰特低聲說。

  「可惜?捨不得殺他?」貝隆聳聳肩,「這是你們美男子之間相互欣賞相互迷戀麼?」

  某個男人說過,作為間諜頭目,貝隆的修辭能力和嘴欠程度遠遠超過了職務所需,不過作為喝酒聊天的朋友倒是相當合適。

  一名帶有鋒利尖爪的手按在了貝隆的肩膀上,站在他背後的那名熾天使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清楚地表達出威脅之意。對聖殿騎士龍德施泰特說出這樣的話,貝隆確實有以下犯上之嫌。

  「這種級別的敵人,應該看著他的眼睛殺死他,而不是背後偷襲。」龍德施泰特淡淡地說。

  瞄準具中楚舜華的側影相當清晰,他手指上懸著整個世界的命運,語氣還是那麼淡漠,好像這件事跟他毫無關係似的。

  「這就是所謂的『騎士道』麼?」

  「不,是習慣。」龍德施泰特緩緩地扳動朗基努斯的槍機,這件獨一無二的槍具發出金屬摩擦的微聲,站在龍德施泰特身旁的那名熾天使把純銀的管子扣在機槍後方的黃銅管上。

  龐加萊知道那是紅水銀,高純度的紅水銀。只有這種東西才能爆發出那麼驚人的熱量,把秘銀製造的彈頭送出四公里遠。同時這也意味著朗基努斯之槍本身就是一件危險的易爆物,操作錯誤的後果不堪設想。

  這一刻終於到來了,所有人的呼吸都變得凝重,包括熾天使們。

  那猙獰的鎖鏈施加於我們的身上,已有千年,今日我要聆聽它破碎的聲音。

  這是最後的戰鬥,百年後我會化為枯骨,手指上纏繞著你的長髮,千年後的浮雕上將刻我的名字,與您的名字在一起。

  龍德施泰特緩緩地念出了這首古老的拉丁文詩歌,根據風向最後一次修正彈道。龐加萊和貝隆用棉球塞住了耳朵,他們都聽過紅水銀爆炸的聲音,簡直是天崩地裂。

  龍德施泰特呼吸悠長,瞄準具裡別人的身影都被他排除在意識之外,只剩下雨意闌珊的世界,和獨立在世界中央的那個白衣男子。那條必殺的彈道已經在他的意識中成形……

  這時楚舜華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扭頭看向這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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