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天之熾1紅龍的歸來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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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忽然劇痛起來,好像有一柄利刃從內側刮著他的顱骨,凱撒爾緊緊地按住太陽穴,發出低沉的喉音。 「東方女人有媚術可不是我信口胡說。」瑪索斯爵士說,「我有位好朋友,是葉尼塞王國駐大夏國公使團的武官,他在東方就受到過魔女的誘惑呢,那可是一段神奇的經歷。」 「居然有這麼香豔刺激的事情?」萊婭夫人被吸引了。 在某些西方男人的心中,東方少女神秘又誘惑,是他們最渴望的情人,這種情結被稱作「東方公主情結」。 早在羅馬帝國的時代,航海家昆圖斯就曾遠航到大夏國最東邊的港口日照城。他被日照城的官員護送前往首都洛邑,在那裡他受到了東方皇帝的接見。昆圖斯向皇帝進獻了羅馬製造的鐘錶,皇帝回贈他黃金和絲綢。 昆圖斯說偉大的東方皇帝啊,我是羅馬帝國來的航海家昆圖斯,我想去世界的最東方,用我的航跡來丈量星羅古陸,您能告訴我去往更東方的航路麼?皇帝微笑著說偉大的航海家昆圖斯啊,你的理想已經實現,你可知道日照城為什麼叫日照城麼?因為那裡就是世界的東極,再往東已經沒有航路了,只剩無邊的大海。 因為風勢不適合返航,昆圖斯便在大夏國住了下來,十年裡他遊歷大夏國各個行省,寫下了名為《東方異聞錄》的奇書,通過那本書西方人開始瞭解大夏國。 男人們最感興趣的就是書中昆圖斯和大夏公主的戀情,據昆圖斯自己說大夏皇帝委任他很高的官爵,並且欣賞他在天文和航海上的造詣,有意把公主許配給他。昆圖斯便由宮女們細白的小手搓洗乾淨之後被帶入深宮,在那裡他見到了大夏的青箏公主。 根據昆圖斯的描述,公主朱衣金釵,發長七尺光可鑒人,她的裙角上飄著高貴的龍涎香氣,眉宇青翠如畫,她的一舉一動都讓昆圖斯心醉神迷,他們花前月下,吟詩作畫,但最終為了回國向羅馬皇帝覆命,昆圖斯還是離開了公主返回家鄉,他說自己的船離開日照城的時候,公主在樓頭吹簫,滿城的人聽到那如泣如訴的簫聲都流下淚來。這就是「東方公主情結」的開端,全西方的男人都被感動了,恨不得回到那個時代,代替昆圖斯留下來陪伴青箏公主一生一世。 當然也有人說昆圖斯不過是美化自己的經歷而已,從他的故事來看,更像是跟某個東方名妓糾纏了幾年。 但無論如何,昆圖斯引發了西方男人對東方少女的期盼,雖然他們很難分清婆羅多少女、錫蘭少女、夏國少女和扶桑少女,但凡是東方少女就是好的。翡冷翠的大貴族家裡要是有幾個東方舞女是很自豪的事情。 而女人們則懷著「東方魔女」的猜測。她們總覺得東方女人的神奇魅力源自她們的媚術,這是某種混合了草藥學和巫術的異端魔法,能把男人的靈魂抓走封印在小盒子裡,從此男人就會對她們神魂顛倒任她們擺佈。 「那位伯爵是在聖曆1874年去的洛邑,在那裡住了兩年。」瑪索斯爵士說,「他既是葉尼塞王國的武官,也是為很有門路的商人,壟斷了當地的茶葉貿易,跟很多當地的大商人都是好朋友。他一直沒有子嗣,他的東方朋友們就建議他去跟巫女問問凶吉。起初他謝絕了,但經不起朋友們的勸說,又有人說那位巫女是絕世的美女,令人魂不守舍。每位客人她只占卜一次,下次你再去她絕不會見你,很多客人被她的美貌吸引,可是再去的時候門永遠都是關著的,他們魂牽夢縈,甚至有在巫女住處默默地站上幾天幾夜的。那位伯爵心說不過是個東方女人而已,竟有如此的魅力,去看看也不要緊。於是跟著朋友們來到巫女所住的廟宇,他進去之後,廟門就關上了,朋友們都沒有進去。他獨自面對巫女,才發現她其實長得並不很美,也算不得很年輕了,身披白衣端坐在神龕前。巫女睜開眼睛看了我朋友一眼,說,你命中沒有子嗣,想要從命運中偷取一個孩子的話,需要支付很高的代價,甚至是壽命,你願意麼?」 周圍的人都住了呼吸,只覺得故事之中一縷神秘之氣幽幽地升起。 「那位伯爵也是逞強,說如果你真的能拿走我的壽命給我一個孩子,那就開始儀式吧,我倒要看看你的東方巫術。於是巫女微微一笑,在那一笑間她忽然變成了絕世佳人。她咬破嘴唇親吻我的朋友,用唇血在她的眼角下方畫了一個六芒星。他們一起飲茶、飲酒、講故事,那個已經算不得年輕的巫女躺在我朋友的臂彎裡,吃吃笑著跟少女一樣。我的朋友完全無法抵擋她的美麗,當夜就住在她那裡了。」瑪索斯爵士說,「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怎麼離開巫女住處的,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家裡了。他仍舊沉浸在巫女的魅力中無法自拔,迫不及待地去找她,可廟門再也不開了,他這才想起那位巫女的規矩,每位客人她只見一次。我的朋友也只是她的客人而非情人,昨夜發生的事情並非豔遇,只是一場儀式。我的朋友這才體會到了前人的痛苦,他晝夜徘徊在巫女的門前,希望那扇門會對他開放,但一切都結束了。他這一生中只見過那位巫女一次。」 「那他後來有孩子了麼?」萊婭夫人問。 「這就是最神奇的地方,十個月後,有人把一個嬰兒送到我朋友的住處。繈褓中有封信,是巫女寫給我朋友的。她說我已經取走你的壽命,並為你生育了這個孩子,請你好好地養育他。」 「那位伯爵莫不是受騙了?」萊婭夫人說,「那種因党的東方女人,指不定和多少年男人有苟且,怎能確定哪個孩子是他的?」 「可您要知道在洛邑的西方人是很少的啊,那個孩子確實長著金色的胎毛,更別提他滿月之後活生生就是我那位朋友的翻版!」瑪索斯爵士說,「那確實是他的孩子,不會錯,現在那個孩子還生活在葉尼塞王國的基輔羅斯呢!」 「我的天呐!」瑪高男爵驚歎,「您的那位朋友現在還好麼?」 瑪索斯爵士歎了口氣:「正如他和巫女約定的那樣,他得到了孩子,但是損失了壽命。回到基輔羅斯後的第二個春天他就死於敗血症,全身潰爛流膿,死狀真是才能不忍賭。就這樣他還說對那段東方的遭遇不後悔。」 「真是個叫人毛骨悚然的故事!」瑪高男爵瞪大了眼睛,「簡直像是跟魔鬼簽訂了七月!」 「東方女人的魅力真是叫人恐懼,」艾倫爵士也聽得毛骨悚然,「據說星見就是宮廷御用巫女的領袖,所以楚舜華才被稱作禁忌之子。若是一個普通巫女都具備那樣令人瘋狂的力量,真不敢想像星見的魅惑力是多麼可怕!」 「聽艾倫爵士您的意思,是想要見識一下星見的媚術吧?」萊婭夫人輕笑。 「可惜洛邑太遠了啊。」艾倫爵士也笑笑。只是成年人之間常見的揶揄和小調情而已,萊婭夫人並無惡意,艾倫爵士也不甚認真。 「請問,有人帶了苦艾酒麼?我哥哥犯了頭痛病。」這時背後傳來怯生生的聲音。 艾倫爵士轉過頭來,吃了一驚。 為了容納盡可能多的人,教堂裡的長椅都被挪走了,他們都是席地而坐。從艾倫爵士的視線高度,第一眼看去是女孩子圓潤的膝蓋,膝蓋上方綴著素色的蕾絲的裙擺,用象牙做墜子的長蝴蝶結垂在裙子的側面。那條裙子是白色的,那雙腿也是白色的,便如白色的鹿藏在白色的森林中。 他抬頭看去,忽然間覺得有些口渴。阿黛爾摘掉了面紗,十六歲的容顏暴露在艾倫爵士的眼裡。一瞬間仿佛無盡的光從上方照進艾倫爵士的眼睛裡,阿黛爾沐浴在那實際上並不存在的光輝中,肌膚仿佛閃耀著瓷質的光輝。 直到阿黛爾離去艾倫爵士才回過神來回想起自己好像是摸了摸口袋,呆呆地告訴她說沒有,阿黛爾便去求助於其他人了。 「魔女也許並不在洛邑,而在你身邊。」瑪索斯爵士低聲說,沖阿黛爾的背影使了個眼色。 轉了一圈下來阿黛爾還是沒有找到苦艾酒,只得去飲水泉邊接了一壺水回來。 她醒來的時候凱撒爾正痛苦地發出低聲,直冒冷汗,她就知道哥哥頭痛症又犯了。凱撒爾患有很頑固的頭痛症,不定時地發作,發作起來會很痛苦。醫生無法確定病因,只說痛起來的時候可以喝點苦艾酒,苦艾酒有緩解頭痛的效果。 阿黛爾扶著哥哥,將水壺湊到他嘴邊喂他喝水。 她的長髮披散下來,像是一匹絲綢包裹著她曲線玲瓏的身體。這一幕像是一副名畫,名畫家雷諾的畫《救濟少年與取水少女》,畫中少女跪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提著銀壺救濟街邊快要渴死的小乞丐。畫家以半透明的筆觸表現少女的胴體,以示其聖潔無暇之美,就像是聖母天降。 類似的畫面發生在現實中,去透著很難解釋的魅惑,艾倫爵士這才注意到周圍不少男人的目光都黏在阿黛爾身上,只是不敢久看,像是沾水又起飛的蜻蜓。 艾倫爵士也聽聞過阿黛爾的名聲但他覺得那不過是無聊男人誇大其詞,並沒有放在心上,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阿黛爾。他很難形容阿黛爾那種魅力,非要說的話,就是一種完美卻又危險的美。 美到極致的東西往往令人生出敬畏之心便如白色大理石雕刻的聖女像,令人心生虔誠想要膜拜。而阿黛爾的美卻令人生出侵略,奪取甚至握在手心裡將其碾碎的欲望。 像是沾水又起飛的蜻蜓。 如此年幼已經令人神魂顛倒,她如果成年……豈不是第二個蘇伽羅?沒什麼理由,只是直覺,艾倫爵士覺得這個女孩會是下一個蘇伽羅,無數君王將為她而死,她將踩著累累的枯骨登上世界皇后的寶座。 「沒人能解釋那種神奇的魅力,分明是個小女孩,可是看久了就像看見情人那樣會生出渴望來。」瑪索斯爵士壓低了聲音,「是個混血女孩,不知道為什麼被家人從翡冷翠送到馬斯頓來上學,可能家裡人也不想見到這種不祥之物。如此年幼已經令人神魂顛倒,她如果成年……豈不是第二個蘇伽羅?」沒什麼理由,只是直覺,艾倫爵士覺得這個女孩會是下一個蘇伽羅,無數君王將為她而死,她將踩著累累的枯骨登上世界皇后的寶座。 「只是孩子而已,別太刻薄了。可小女孩就有這樣的媚態,也太不知檢點了。」艾倫爵士刻意這麼說,好掩飾自己心裡的悸動。 這是矮小的老者從人群裡走了出來一把握住了阿黛爾手中的水壺,連同她的手:「怎麼啦,你哥哥不舒服啊?我來幫你。」 「您能幫我和騎警說說麼我哥哥他可能要找大夫看看,他的頭痛症發了!他很難受!」阿黛爾很緊張。 「哎呀,別著急別著急,看把孩子急成什麼樣子了。」老者摸出手帕給阿黛爾八區額頭上的汗,「我這就去跟騎警說,有伯伯在這裡你哥哥不會有事的,乖。」 他關愛地摟摟阿黛爾的肩膀,像是爺爺對待孫女那樣。 這個鹹濕的老東西!萊婭夫人心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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