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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比莫幹從腰帶裡摸出一顆櫟木球,掂了掂,忽然拋起在半空。兄弟兩人都是帶馬微微地一頓,而後兩匹戰馬一齊立起來,兩根球杆在半空中交擊。

  球落進了比莫幹的控制中,他長笑起來,帶球單刀直入。雪漭像一道白電一樣橫穿場地,迎面貴木已經帶著兩人拉開一個巨大的品字攔截。比莫幹並不硬沖,雪漭踏著舞步一樣半轉,而後再次沖出。貴木眼睛一花,比莫幹已經趁亂把球遞給了鐵由,他自己策馬在品字陣裡轉了幾個圈子,大笑起來。

  鐵由帶著球賓士急轉,同隊的伴當散開陣型跟上,幾次在對方騎手搶近前的瞬間閃身掠過,直到距離球門不過八十步才揮杆微微一磕,對面旭達罕已經斜刺裡衝殺過來。

  「大哥射啊!」鐵由大喊著把球倒磕出去。

  白色的電光以目力難以追擊的速度趕到,比莫幹圍著球兜了一轉,已經是射門的預備。他的伴當在場邊高聲地喝起了彩,比莫幹卻覺得後心發寒,忽然有一道犀利的風聲追背而來!

  比莫幹猛地回頭,悚然一驚,黑馬上的是貴木。他出手的一杆不是擊球,卻是抽向了他的馬臀。

  比莫幹極為愛惜雪漭,收杆側擋在馬臀後。球杆在他的掌中已經被用做了刀劍,短短的一瞬間比莫幹以球杆抽出背刀式,肩膀一沉,球杆斜劈出去格擋。比莫幹的刀術老師是巴赫,鐵氏的刀術犀利沉穩,揚名整個青陽。

  「嚓」的一聲,雙杆交錯。松木杆承受不住貴木的勁劈,立刻折斷。

  「狠毒!」比莫幹大喝。

  「狠毒不狠毒,你的馬是我的了!」貴木的球杆劃出一個完美的扇形,是一個長球的動作,他的伴當們已經馳向了對面門前射門的位置。

  「笑話!」

  貴木忽然感到地下傳來一陣猛震,他的杆走空了!球已經自己彈了起來。剩下的半截球杆在比莫幹的手中發出低沉的呼嘯,在球上一錯挑起。比莫幹勒緊了韁繩,雪漭高高地立起來,斷杆淩空抽中了馬球,閃電一樣地直射入門。

  震耳的歡呼聲響了起來,看了許多年馬球,卻沒有人想到過這樣的射門。

  「哥哥好快的『雷』!」鐵由在遠處大喊。

  蠻族刀術,通行的是「九技」,分別是順斬逆斬、順切逆切、左右中平、雷、逆劈竹和刺,所有刀術都是從這九個基本的動作演化而成,比莫幹以坐馬震地彈起了馬球,而擊球的動作則是純正的劍術了。

  貴木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球杆,狠狠地把它拋在地上。旭達罕馳馬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記得你那兩千斤烏鐵!」比莫幹揮舞著斷杆,大笑著兜轉了馬頭。

  「鐵已經在大哥的帳篷裡了,我今天早晨囑咐奴隸送過去的。」旭達罕笑,「本來就是弟弟獻給大哥的一點心意,打球不過是個彩頭,就算弟弟僥倖贏了,也還是要盡這份心意。」

  比莫幹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著旭達罕。

  旭達罕含著笑,笑容恬淡,對著大哥審視的眼神。

  「不愧是旭達罕,沒有讓我失望。」比莫乾冷冷地說,「若是別人做了我的對手,我還真的提不起興趣。」

  他把巨大的披風裹在肩上,隨手帶動了雪漭,轉身回城。

  鐵由指揮著伴當,跟在他馬後,只覺得大哥走得分外地慢,像是懷著什麼心事。他剛想湊上去問問,比莫幹已經勒住了馬,停在阿蘇勒的面前。

  比莫幹遙遙地看著遠方,也不低頭去看,聲音淡淡的毫無感情:「阿蘇勒,很長時間沒見你,病都好了吧?」

  「都好了。」

  「那就好,你缺什麼東西,儘管問人從我帳篷裡要。」比莫幹在他頭頂摸了摸,「這裡才是你的家,父親忙,顧不上你的時候,還有我這個哥哥。」

  阿蘇勒微微偏頭閃開了他的手:「謝謝哥哥。」

  他這麼說的時候扭過頭去望著遠處,看也不看比莫幹一眼。

  鐵由瞥了大哥一眼,卻發現比莫幹並沒有生氣的模樣。比莫幹似乎還想找些話來說,卻找不出來。一陣風揚起他的大氅,他忽地扭頭,靜靜地凝視著那個偎在阿蘇勒身邊顫抖的女孩。蘇瑪雙手抱著護住了胸口,低頭看著腳下。風把她的長髮吹起來,發梢的金鈴「丁丁」地響。

  異樣的沉默持續了片刻,比莫幹摘下自己的大氅拋在蘇瑪的身上。

  「長得真像。」他低低地說,策馬離去。

  「廢物!」帶馬經過阿蘇勒面前的時候,貴木低低地喝了一聲。

  旭達罕皺了皺眉:「你胡說些什麼?」

  貴木梗著脖子:「怎麼也是我們家的兒子,連一個大汗王的兒子都敢欺負他,你說他還有什麼用?」

  旭達罕搖了搖頭:「大汗王的事情,我們不要多說話。」

  「哼!我才不管什麼大汗王,我就想不通,哥哥你跟他們走得那麼近,那幾個老傢伙有什麼好?比莫幹別的我不理他,可這話說得是,大汗王們哪是支持我們?他們什麼時候給過我們兄弟顏面?一個小崽子都敢撒野,比莫幹不出手,我也扇他的臉!」

  旭達罕不輕不重地在他腦門上拍了一記,貴木癟了癟嘴,終於不說了。

  旭達罕垂眼看了看阿蘇勒,輕聲說:「以後沒事就不要出來玩了,你身體不好就呆在帳篷裡,別叫父親擔心。」

  兄弟兩人帶著伴當也策馬離開了。

  廣闊的球場上只剩下阿蘇勒和他的伴當們。巴魯把自己的外衣脫下披在主子的肩上,風卷了過來,阿蘇勒微微地顫抖了一下,戰慄著仰望天空,久久也不動一下。

  黑色的哨馬迅疾地馳到比莫幹馬前,馬背上的伴當滾身下馬:「大王子!」

  「什麼事?」比莫幹不耐煩地喝了一聲。

  「大事。」伴當湊上來低聲道,「東陸有人來,急著要見大王子,已經到帳篷裡候著了!」

  比莫幹的臉色一變,回頭瞥了幾個兄弟一眼,耳邊已經傳來了沉雄的鼓聲。幾個伴當的臉色也變了。

  「夔鼓,夔鼓,金帳的夔鼓!」伴當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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