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九州·縹緲錄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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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蘇勒忽然覺得自己聽不見聲音了,面前的一切是幅殘酷猙獰的畫。蘇瑪的領口被扯到了腰間,赤裸的背上肌膚像是羊脂。她動不了,丹胡把臉埋在她的胸前。 蘇瑪忽然對著他的方向回過頭來。她臉上還帶著淚水,可是已經沒有了表情,那麼安靜,靜得讓他心顫,像是已經死去的荒涼。 他感覺到一股可怕的燥熱在心口跳躍,像是火。他竭力按著自己的胸口,想把那火壓回去。他有過這種感覺,那一夜他病發全身裂開的時候,就是如此的。可是他已經壓不住了,那火焰正在順著他的血脈流往全身,有一種強烈的律動撕扯著他的身體。 他想站起來,可是壓著他肩膀的那雙大手增加了力量。 他再次用力,他要站起來。 他抬起了頭,看見那個粗壯武士的臉上充滿了詫異。 他的肘狠狠地撞在武士的小腹上。 武士退了一步,低頭看著這個孩子,似乎不敢相信。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孩子是瘋了,他影子一樣撲擊出去,扯住了武士的腰帶,不大的拳頭一連串地擊打在武士的小腹上。 血管裡的那股火已經控制了阿蘇勒。他忽然有種可怕的快意,他有個強烈的念頭,要把武士的小腹打成一個血洞。 武士吐出一口血,栽倒在草叢裡。 丹胡和蘇瑪忽然暴露在他的視線裡,丹胡滿是橫肉的臉上盡是驚詫。阿蘇勒逼了上去,抬腿狠狠地一腳踩在丹胡的臉上,踹翻了他,他一把抱住了蘇瑪。蘇瑪柔軟的身體輕輕顫抖起來,淚水嘩地流了下來,滴落在阿蘇勒的肩膀上。 肩膀上微微的涼,讓阿蘇勒忽然清醒過來。他驚恐地左顧右盼,不明白剛才到底怎麼了。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給我打他,給我打他,給我打他啊!」丹胡對著伴當們狂喊。 面對的畢竟是世子,伴當們還在猶豫,可是他們還是一起逼了上去。蘇瑪和阿蘇勒互相抱著,驚恐地看著重新圍成的人牆。 馬嘶聲傳來,像是驚雷。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去,一黑一白的兩匹健馬狂飆著逼近。巴魯和巴紮舉起連鞘的戰刀,全力地劈斬下去。不愧是鐵氏的兒子,即使成年的武士也被他們兇狠的刀勁震懾,不由得退讓了幾步。 巴魯跳下馬背,從伴當中抓起一個高高地舉過頭頂,用盡全力摜在自己的腳下。巴紮一兜戰馬,把阿蘇勒拉上了馬背。巴魯對著胸口裸露的蘇瑪,覺得頭有平時三個那麼大。這時他那匹靈巧的戰馬已經兜轉回來,他咬咬牙,飛起一腳,把離他最近的那個伴當踢翻,攔腰抱過她,一起跨上馬背。 伴當們還要圍過來,巴魯忽然低喝一聲。刀光像是電光般一閃,巴魯戰刀出鞘了,探身橫掃過去。 沒人敢擋他的鋒芒,人們認識這個鐵氏的孩子,成年武士輸在他刀下的也數不清了。 兩匹戰馬從包圍的缺口直沖出去,把丹胡和他的伴當們拋在那裡。 那匹懶洋洋吃草的小馬好奇地看了看這些人,「啾啾」地低鳴一聲,撒開小蹄子,跟著離去。 丹胡愣了好一會,才暴跳起來:「追啊!追啊!你們這些廢物,就這樣丟了我們家的臉麼?」 3 平坦開闊的草地上駿馬交錯,馬身上的汗氣蒸騰起來,比賽已經白熱化。場上十二騎賓士著換位,草塵飛揚,追逐著小小的櫟木馬球。 馬球在東陸也算流行的遊戲,但是發源於蠻族。曾經有青陽部的使者們奉著貢品去東陸覲見胤朝皇帝,以八人結隊大勝帝都禁軍的十二名好手。舉國驚歎蠻族的騎術,天朝上國折盡了顏面。皇帝大怒之下甩手而去,從此東陸的貴族豪商也都再不玩馬球了。 東陸的華族並不明白,蠻人對於馬球技藝精湛,是因為在北陸上至王子貴胄,下到流浪的牧民都玩馬球。馬球對於蠻族的年輕人是生存的本事,只有借此練好了騎術,才能牧馬走遍天涯,來日上陣也有更大的機會生還。而東陸的貴族們則始終以馬球為一個閒雅的遊戲罷了。 比莫幹一轉球杆,把球定在地下,笑了起來:「我隊連勝三場,還玩不玩?」 他已經解了衣甲,只穿一條馬褲,露出上身線條分明的肌肉,身上盡是熱汗。 「玩!怎麼不玩?還不是仗著你那匹馬?」貴木憤憤地哼了一聲。 「換頭神龍給你騎也未必就能怎麼樣?認命了吧!」鐵由得意地大笑。 「輕易認命了,也不配姓帕蘇爾了。」旭達罕還是一如往日的冷靜,「玩了才知道!」 賽球的是四個王子帶的隊伍,兄弟四個並不和睦,這項爭強鬥勝的事情倒是都喜歡。 旭達罕和鐵由的騎術都尋常,比莫幹和貴木卻是蠻族武士中的佼佼者。貴木更以刀術和臂力稱雄于貴族少年中,松木的球杆在他手中仿佛一柄利刀,揮舞起來銳得嘯響。比莫幹的伴當不敢正對他的鋒芒,比莫幹卻不在乎。他騎的是大君賜與的極西駿馬「雪漭」,總能搶先趕到球邊。貴木就恨他那匹馬,可是是父親賜的,卻也沒有辦法。 「好,旭達罕,我們兩個開球!」比莫幹把球拋了起來,一把抓住。 馬蹄聲亂了,三匹馬從草坎子對面登了上來,奔得急促。球場周圍護衛的武士們張開長弓,警覺地圍堵上去。 「是哪家王子帳下的人,是哪家王子帳下的人?」巴紮勒著跑瘋的馬大吼。 「幾家王子都在這裡賽球,你們是什麼人敢衝撞?」 巴紮閃過肩膀,露出了背後的阿蘇勒。 「世子!」為首的百夫長認出了他,一手按胸跪下行禮。 「快救救我們,有人追我們!」巴魯也跟了上來。 「什麼人那麼大膽子,在朔方原的地方敢追世子,不是找死麼?」百夫長罵罵咧咧的,揮手一招,「你們幾個跟我去看看!」 「是我找死!怎麼樣?」 隨著吼聲,成群的戰馬如風卷一樣也登上了草坎子,他們打著墨綠色的大旗,旗上繪著兇猛的猙。領頭的武士年紀不大,頂著一根獨辮子,揮舞著馬鞭使勁地吼。 「丹胡……」百夫長哆嗦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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