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九州·縹緲錄 | 上頁 下頁 |
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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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麼?」大君低聲問。 「是真的……」大合薩點了點頭。 他終於抬起了頭來:「我不會記錯……我年輕的時候看過風炎皇帝寫給欽達翰王招降的信,就是印著這個印章。連那個缺口都是一模一樣的,晁帝國覆滅的時候,末世的皇帝用鎮國的石璽投擲大胤的開國皇帝,石印碎成了兩半,後來以黃金箍好,可是這道痕跡永遠也消不去。」 山碧空微微點頭:「這樣博學的人,只能是沙翰大合薩吧?這封金書就是來自東陸天啟城胤朝大皇帝的國書。由皇帝陛下親筆書寫,少府工匠鐫刻,印有我們大胤鎮國之璽。我是大皇帝的信使。」 「東陸皇帝的……密使?」大合薩不敢相信自己所聞的一切。 「不單單是密使,」山碧空恭敬地說,「還是希望改變未來,為草原蠻族帶來偉大興旺的結盟使者。」 「結盟?」 「是的,沙翰,」大君說話了,「山碧空先生自稱是東陸大皇帝的秘密欽使,他來的目的,是要以一個諸侯國的名義和我們青陽部訂立盟約!」 「我們還希望看見蠻族強大的鐵騎出現在東陸的國土上,縱橫馳騁!」 「這不可能?」大合薩斷然地說,「這樣的說法我絕不相信。」 山碧空似乎早已經料到了他的反應,只是輕輕搖頭:「在風炎皇帝的時代,當然不可能,但是在如今……」 他沉吟了片刻:「大君和大合薩都知道威武王贏無翳的事吧?封地在越州南蠻之地的離侯贏無翳一直是大皇帝陛下倚仗的忠臣,以前雖然也有種種不好的傳聞,但是皇帝陛下念他屢次勤王,更為皇室剿滅過意圖作亂的晉侯秋氏,所以一直都是褒賞有加。可是就在今年的四月,贏無翳帶著五千雷騎兵仿佛天降一樣出現在帝都的城下,控制了天啟城,隨後四萬赤旅大軍內外夾攻突破了帝都的屏障殤陽關。贏無翳已經徹底地暴露了陰謀賊子的面目,意圖脅持皇帝,號令整個東陸。」 大君和大合薩互相看了一眼,並不說話。 「其實不必否認,不光是贏無翳,諸侯中不乏意圖稱霸的人。帝朝本身的勢力已經衰弱了許多年,再也無法彈壓他們了,贏無翳不起兵,也會有其他人起兵。如今皇室可以倚靠的諸侯,大概只剩下唐公百里氏,但是下唐國的兵力和其他諸侯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的。正是因此,我向皇帝陛下上書,希望突破多年來的限制,以下唐的名義和青陽結盟。有了蠻族鐵騎的幫助,加上下唐的財力,不愁不能懾服諸侯,重振皇家的威嚴。」 大合薩還是搖頭:「可是大皇帝不擔心麼?我們蠻族的鐵騎踏上東陸的土地,不是東陸歷朝最忌諱的事情麼?」 山碧空幽幽地嘆息一聲:「也許我們將不得不與大君分享東陸的國土。但是與其看著作亂的諸侯把白氏皇族幾十輩的基業毀掉,還不如讓出部分給能夠説明我們的盟友。否則,十年之後,白氏是否能夠保護自己的宗廟,都難說呢!更可怕的是……」他的臉上也露出敬畏的神色,輕輕地按住胸口,仰望星空,起身默默地跪下,行了古老的禮節。 「更可怕的是,」他站起身來,「我們得到可怕的預言。這個世界將不再是我們東陸帝國可以主宰的,它就會割裂,強大的敵人來自北方,分去帝國的榮耀。誇父和羽民在我們東陸的強兵重甲下還不是威脅,那麼這個敵人,只能是草原人。」 「所以你們要主動把國土讓出來?」大合薩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 「是的。」 「這是笑話!」大合薩忽然高聲說,「這是騙子的言論,什麼人又可以預測到那麼遙遠未來的事情?我是青陽的大合薩,我也觀看星辰去判斷凶吉,山先生不要用虛無的命運來作為幌子!你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山碧空還是微笑:「我知道大合薩會懷疑。是的,一般人是無法去預測遙遠的將來的,可是大合薩不要小看了我們的力量。」 他忽然起身,對著天空張開雙臂,仿佛皇帝那樣昂然立于星光之中,「我們就是星辰諸神的使者,我們可以聽到他的耳語,我們有它偉大的力量。大合薩真的以為我們需要以謊言欺騙去獲得什麼好處麼?我們想要的,我們都可得到!」 他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遞到了大合薩的手中。 「大合薩看手裡,這是什麼?」 「鏡子。」 大合薩疑惑地翻弄著那枚沉甸甸的銅鏡,像是東陸的古物,看不出年代,厚厚的銅綠已經填滿了它背後的夔雷紋,可正面還是磨得平滑透亮,把人的髮絲都照得清清楚楚。 「不是鏡子,」山碧空微笑,「那是蠻族青陽部的大合薩沙翰·巢德拉及。」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大合薩吃了一驚,知道「沙翰」這個名字的人在青陽部裡也是屈指可數的。 「那不是你的名字,那是那個人的名字,現在你看著鏡子,就看見他了。」山碧空還是微微地笑著。 大合薩翻過鏡子,在裡面看見了熟悉的面容,那是他自己。 「山先生到底要說什麼?那是我的影子,這就是鏡子!」他把話說出來才覺得有一點奇怪,「不,你什麼都不是,青陽部的大合薩沙翰·巢德拉及在你的手中。」 大合薩覺得他的聲音如此的虛無縹緲,他想把目光從鏡子裡挪開,可是他忽然發現他已經做不到了。他的視線根本就是落在鏡子背後,鏡子裡面是一片水波在蕩漾,裡面那張面孔是如此的熟悉,一絲一絲的皺紋和禿光的頭,花白的眉毛下一對帶著詭笑的眼睛。 他和那人的眼睛對上了,那人忽然對他輕輕地笑了。 絕大的恐懼當頭籠罩下來,他拋下了鏡子看著周圍,可是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他不在草原上,他在金帳裡! 一切全部都錯了,他頭痛欲裂。 他沖出了金帳。他看不見東邊雄偉的彤雲大山,也看不見周圍的柵欄和其他的帳篷,總是圍繞帳篷的火盆也沒有。一切都沒有了,只剩下平如水面的草原和滿天的星月。他喘著粗氣奔跑了幾步,可是沒有用,什麼都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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