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九州·縹緲錄 | 上頁 下頁 |
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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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就不該被生在這個世上……」大君的臉色忽地有些蒼白,「他生下來,完全是錯了。」 大合薩的臉色也變了:「大君難道還是相信那些谷玄的蠢話?」 大君愣了一下,疲憊地揮了揮手:「不是,沙翰,你別問了。現在是什麼時候?」 大合薩走到帳篷口挑起了簾子,「快要入夜了。我還撐得住,今晚我在這裡看著阿蘇勒,大君還是回去歇息吧。」 「都入夜了?」大君驚得坐了起來。 「大君還有事?」 「有!」大君點頭,「若是一般的事,再什麼也重不過我的兒子,可是這件事,沙翰我本來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你不要問我任何問題。現在就跟著我出發!」 13 夜色漆黑,是一個陰晦的天氣。 騎兵小隊逼近了北都的城門,夜風扯直他們漆黑的大氅,雄駿的戰馬全力賓士,卻沒有帶出絲毫聲音。這座巨木和石基築成的王城在夜空下有如一座憑空而起的大山,無聲地矗立在平坦的朔方原上。 「什麼人?再敢前進一步,就放箭了!」城樓上忽然有成排的火把一齊點燃,戍衛武士的首領一振馬刀,垛堞後弓箭手紛紛暴露了半邊身子。他們的弓都已經張滿,箭鏃上閃爍著冰冷的鐵光。 戰馬低聲地嘶吼著,騎隊在城門下煞住。他們有大約四五十人,每個人都是一身黑氅,罩住了全身的裝束。他們頭頂搭著遮面的風帽,也看不清面目,腰間的刀鞘敲打在馬鞍上,發出令人不安的聲音。 戍衛武士們成群結隊地沖下了城樓,將長槍並成一排,封鎖了城門。他們中為首的百夫長提著修長的馬刀,警惕地上前,以馬刀指著為首的騎士:「沒有大君的命令,夜裡不准進出北都城!敢沖關的,可以就地處死!」 兩騎黑馬從騎隊中悄無聲息地馳出,在百夫長來得及反應之前,戰刀已經交叉鎖住了他的脖子。兩名武士各以一半身子遮擋住那個為首的騎士,一聲也不吭。 雙方艱難地僵持著,百夫長顫巍巍地退後幾步,他的目光落在那兩把森冷的戰刀上,驚訝地發現刀鋒竟然帶著細微的鋸齒,像是無數細碎的犬牙咬合在一起,勾著他脖子上的皮肉,生痛的。 「虎……虎豹騎……」他嘶啞地說。 整個草原,最善於用這種帶齒戰刀的是青陽的精英騎兵們,這種刀可以輕易地劃開皮甲和敵人的身體。 「放下刀!」騎隊中為首的人低低地喝了一聲,他抖開遮住半張臉的黑色風帽,露出花白的頭髮和利刃般的眼睛。 兩名武士撤回了交叉的馬刀,拉著戰馬退後一步,靜靜地立在他身後。 「你認識我麼?」為首的武士壓低了聲音,問首領。他直視百夫長,眼裡那塊白翳在黑夜裡似乎隱隱地發著亮。 「大……大君!」百夫長驚得要跪下。 「起來!」大君低低地喝止了他。 百夫長不敢出聲,小步湊到大君的戰馬前。 「打開城門。還有,」大君壓低了聲音,「今夜沒人出過城,你可什麼都沒看見,明白了麼?」 百夫長愣了一下,急忙應答:「是!」 騎隊無聲地通過了城門。百夫長敬畏地跟在騎隊後,把他們送了出去,他忽然發現,這群武士竟然沒有打一根火把,而所有人的戰馬馬蹄上都包裹著鬆軟的羊皮。 大君揮手指向東南方,騎隊跟在他的馬後小跑起來。 「就是這裡!」大君終於勒住了戰馬,揮動馬鞭指了指腳下。 他們不知在草原上賓士了多久,大合薩只覺得騎隊去向東南方,而後折轉向西,兜了一個不小的圈子。虎豹騎們紛紛下馬,在周圍展開了防禦。他們都是精幹的武士,警惕地引著角弓散開在周圍,三個四個地聚集成團,以防偷襲。 火堆點了起來,大君揮揮手,請大合薩和他一起坐下來烤火。 大君若有所思地沉默著,大合薩也不便去打斷他的思索。他環顧周圍,認不出這個地方,這是一個凹陷的地方,周圍都是高起的草坡,靜靜的連風也沒有。 「把你拉到這裡來,很奇怪是不是?」大君忽然說。 「你以前倒是也經常做奇怪的事情。」 大君笑笑:「沙翰,我記得我父親和東陸風炎皇帝兩次決戰的時候,一直是你跟在他身邊處理文書的,是不是?」 大合薩點了點頭:「是,都是快五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青陽部真正精通東陸文字的人並不多,大合薩就是其中之一,為了鑽研星相典籍,他從小就在各族文字上下了大功夫。 「我聽說東陸的大皇帝送信給父親勸降,父親只回了五個字,說是『戰,唯死,不降。』」 「欽達翰王的戰書一直就是那麼短,不過東陸大皇帝的勸降書信倒是也不長,我還記得是三十四個字,說是『人生苦短,兵者不祥,積屍百萬,無非子民,為王者,縱於九幽下身受斧鉞之刑,心能安乎?』這兩封信東陸的學士都說是帝王手筆,風骨不同,但是都能教訓子孫。」 大君低歎了口氣:「那麼多年了,再沒有草原上的英雄可以和東陸人面對面地交涉……」 他沉默下來。大合薩扭頭看了看他靜默的側臉,心裡忽地一亮:「東陸有人來!」 大君舉手制止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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