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4奧丁之淵 | 上頁 下頁
八二


  憑什麼啊!她也就比路明非高一年級而已,如果她現在還在卡塞爾學院的話,也就是說只比蘇曉檣柳淼淼她們大一歲,大一歲怎麼就是老女人了?姐姐我還風華正茂呢!姐姐我還……

  可她忽然覺得灰頭土臉,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什麼是老?不是說你跑不動跳不動吃不動大餐了,也不是說你皮膚鬆弛關節疼痛了,而是你已經功成身退封金掛印告別江湖了……

  她可不就是要告別江湖了麼?所有俠女嫁了人都得告別江湖,黃蓉趙敏任盈盈概不例外,江湖永遠屬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女,她們初來乍到無所畏懼,對著老俠女的背影發出輕蔑地冷笑。

  「走走走!回去再說。」諾諾揮揮手。

  路明非和芬格爾對視一眼,路明非抓起最重要的幾本報紙合訂本,芬格爾拉滅了電燈。

  他們走在那間巨大而陳舊的閱覽室裡,沒人說話,今晚的發現實在是太恐怖了,不是嚇你一跟頭那種恐怖,而是從心底最深處往外幽幽冒著寒氣的恐怖。

  風吹著圖書館的大門,鐺鐺作響,雨把門口一大片都打濕了,白色的窗簾有靈性似的扭擺,像是穿著白紗裙的女人們在跳舞。路明非沒來由地有些不安,好像有什麼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看著他們這些被命運絲線死死拴住的……凡俗!

  他在某個地毯的隆起處打了個磕絆,報紙散落一地,俯身去撿的時候,看見了背後的那面大鏡子。

  巨大的鏡子,簡直像是通天徹地,鏡中湧動著雷霆和金色火焰,騎著八足駿馬的男人矗立在鏡中,鏡中倒映出的景象不是這間閱覽室,而是風雨中的高架路。

  奧丁!他高舉著命運的矛昆古尼爾,策馬緩步地踏出鏡子!

  諾諾和芬格爾都沒有注意到背後的異象,只有路明非看見了,這一刻噩夢和現實連同,八足天馬噴吐著雷霆閃電,奧丁的身體彎曲如硬弓,下一刻他就要射出那支矛……那支矛一旦射出就必然命中,那支矛上帶著死亡的命運!

  路明非想要尖叫,可是發不出聲音,他確信那支矛鎖定的是諾諾,在他的夢境中,在此刻的鏡子裡,奧丁想做的是同一件事!

  鏡子的表面如水波那樣顫動,金光破碎,火焰噴射,夢中的惡魔就要通過鏡子跨越現實和虛幻的邊界,而他只能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束手無策。

  他發出尖利的嘶叫,發瘋似地撲向諾諾,把她壓在身下,儘管他知道這根本沒用,昆古尼爾,那件武器根本不是靠精准的軌跡來命中的,把它和標靶連在一起的,是命運的絲線。

  諾諾驚叫著想要推開他,可這一次路明非緊緊地抱著她,令她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不知何時這個衰仔變得那麼強壯了,她被路明非抱著,像是被獅子摁住的鹿。

  芬格爾也在驚叫,他說,「衝動是魔鬼啊師弟!勇氣雖然可嘉!可好歹等我們到家那裡至少還有張床……」

  路明非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他只知道緊緊地抱住諾諾,把自己的後背沖著奧丁的矛尖……來吧奧丁!射殺這個女孩前他媽的就把我也射穿好了!他雖然無法改變命運,但至少能嘲笑它!

  這一刻,外面的風雨聲變得那麼清晰,狂風暴雨雷霆閃電,諾諾的驚呼、芬格爾的驚叫都扭曲了,他閉上了眼睛,唯一清晰的感觸是諾諾頭髮裡的氣息……這讓他想起那一年在三峽水庫裡,當時他也是這樣緊緊地抱住了昏迷的諾諾,她的頭髮如海藻般在水中飄動,發間好像也是這樣的香氣。

  真搞笑,這個時候他居然還有這種綺念,想著女孩發間的香氣,其實他就要死啦,他的女孩也要死了。而且在水中他怎麼能聞到諾諾的發香呢?只是自欺欺人的幻覺。

  昆古尼爾突出了鏡面,奧丁即將破鏡而出,這時候時間停頓,風雨也停頓,寂靜得仿佛太古洪荒。

  消瘦的身影站在了鏡子和路明非之間,隔斷了那支矛的飛行軌道,他臉上的神情是那麼地不屑,完全不像是他那個年紀的孩子應有的表情。

  他說,「滾!」

  那是路明非最大的盟友和敵人,永遠無法擺脫的跟屁蟲,號稱最愛哥哥的弟弟,卻又是他生命的吞噬者,魔鬼·路鳴澤!

  路鳴澤抓起一本厚厚的精裝本,用力丟了出去。精裝本翻滾著砸在鏡子上,鏡面粉碎,鏡中的奧丁也粉碎,他發出不甘的嚎叫,世界在嚎叫聲中顫抖,但終歸寂寥和一地碎片。

  「挑戰我的話,讓正主來,你算個屁!」路鳴澤淡淡地說著,拍了拍手。

  路明非呆呆地看著這個忽如其來的救兵,注意到他用來投擲精裝本的那只手上滿是裂紋,鮮血淋漓。可路鳴澤還是面無表情地拍著手,全不顧鮮血四溢。

  「哥哥,快跑,」他轉過身來,看著路明非,微笑,「我不是每次都能救你的。」

  他轉身出門,手上的血流了一路,他就這麼揚長而去,在背後關上了門。

  時間流恢復正常,風雨繼續,窗外雷霆電閃,路明非抱著諾諾把她壓倒在地,芬格爾撲上前來,但那架勢感覺不是要拉開路明非,而是要幫著把諾諾摁住……那面巨大的鏡子忽然碎裂,一地玻璃渣,後面是一面樸素的磚牆。

  「衝動是魔鬼啊?師弟你是不是要繼續?你們要繼續我就回避一下……」芬格爾認真地說。

  諾諾憤怒地盯著路明非,路明非一躍而起,跌跌撞撞地狂奔出去。

  諾諾原本怒氣爆表,此刻卻愣住了,呆呆地看著路明非的背影,他跑得那麼驚恐和絕望,像是從地獄裡逃脫的亡魂。

  卡塞爾學院,冰窖,副校長被捆在一張躺椅上,捆住他的是青銅的鎖鏈。

  身穿白色西裝、系著藍色領巾的年輕人站在他面前,諾大的空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四目相對。

  「你看起來越來越像你家的混蛋老爹了。」副校長說,「他也總穿白西裝,但你比他酷。你好啊,新任校董,愷撒·加圖索先生。」

  「像他是我的恥辱。」愷撒走到那張鋼鐵躺椅的旁邊,「你好,弗拉梅爾導師。」

  「真想喝口酒啊。」副校長說。

  「想到了。」愷撒掏出白銀酒壺,把壺口湊到副校長唇邊,酒壺裡溢出陳年威士卡的香氣,副校長迫不及待地吞了一大口,感受著酒液流過舌頭和喉嚨的熱烈感,舒服地哼哼兩聲。

  「我猜猜,35年陳的Port Ellen?」副校長咂摸著酒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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