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4奧丁之淵 | 上頁 下頁
四三


  帕西只用十幾秒鐘就讀完了整封信,「看信裡的意思……她應該是對家族為她規劃的人生不滿意,婚約對她而言,也許是個束縛。不過我想她並不是對你有什麼意見……」

  愷撒從司機手裡接過風衣披上,揮手打斷了帕西,「別傻了,這信裡彌漫著一股自戀的文藝大叔氣。這不是諾諾寫的,我沒猜錯的話,是芬格爾。」

  帕西愣了一下,返回去再讀那封信,想要找出愷撒所謂的「文藝大叔氣」。

  「諾諾從來不會給我寫這種信,即使她真的要出去走走,她也只會隨便扯張餐巾紙在上面寫,『不高興,要出去玩,會回來的,有種你不等我。』」愷撒閃身坐進阿爾法·羅密歐,面無表情,「我完全能想像到芬格爾扭動著模仿女孩心態寫這封信時的狀態……沒准還撓著心窩裡的毛。那傢伙職業洗煤球,能偽造各種人的筆跡。既然有芬格爾,那路明非也在其中,那是她的小弟,她不會放著不管。既然來了,就帶我回去,找人把我的哈雷騎回去,擦好後收進車庫。那可是全世界獨一台的限量版,別給我碰壞了。」

  阿爾法·羅密歐行駛在米蘭城外的高速公路上,去向加圖索家位於鄉間的古堡。時值春天,原野間生長著茂盛的迷迭香和鼠尾草,愷撒喝著一杯1962年的Dalmore威士卡,望著深紫和淺紫的花海從車窗外一掠而過。

  雖然他很確定那封信是芬格爾寫的,但也許婚約對諾諾來說真的是個束縛?愷撒第一眼喜歡上她的時候,她就是一隻自由自在飛過天空的紅鳥,野喳喳的。可當他想要擁有她的時候,她就沒法野喳喳的了。

  你喜歡一隻鳥,是想她繼續野喳喳的,還是乖乖地不要飛走?

  想著不由地心情有些沉鬱,愷撒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美國,伊利諾州北部的紅杉林深處,卡塞爾學院。

  英靈殿深處的會議廳,正中央是一張古樸的桃花芯木長桌,十七世紀的威尼斯傢俱,刻滿了天使和龍蛇花紋,牆壁上懸掛著歷代秘党領袖的畫像,最新的那幅是獅心會的發起人和第一任會長梅涅克·卡塞爾,卡塞爾學院就是以他的姓氏命名的。

  黑衣的人們端坐在桌邊,腰背挺拔。他們多半都垂垂老矣,像是從墳墓裡挖出來的,身上的禮服也像是從墳墓裡挖出來的,搭配高頂禮帽,感覺倒像是大偵探福爾摩斯時代的紳士聚會。

  「很多年沒有這樣的會議了啊,範德比爾特先生。」

  「是啊,圖靈先生,上一次我記得是1961年。」

  「我本以為你已經死了,誰知道又看見了您這張讓人不悅的臉。」

  「很遺憾沒有讓您如願,不過普朗克先生倒是沒能撐過千禧年,我記得您也不喜歡他。」

  「我不喜歡他麼?時間太久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最後一次我跟他見面,似乎是1972年……四十多年過去了。」

  故人重逢的對話也是毫無生氣的,像是棺中的鬼魂在竊竊私語。

  二戰之後這群秘党長老從未聚得如此整齊,能坐在這張桌子上的人多數都曾改變歷史進程,比如造出原子彈終結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再比如推動了量子力學或者電腦技術的大發展,當然也有些是純粹的暴力型,埋葬過多條復蘇的古龍。

  龍血賦予他們超長的生命,長到懶得繼續跟外界打交道,所以他們通常會對親友公佈死訊,安排好自己的葬禮,從此活在世界之外。其中比較活潑的幾位還化妝之後擔任過自己的葬禮牧師,在悲傷的賓客前給自己念了悼詞。

  對於這些改變過歷史和經歷過殘酷戰場的人來說,本該沒什麼事情能讓他們不安了,但今天例外,會議室裡的氣氛非常低沉,長老們看似雲淡風輕地閒聊,卻忍不住看向會議桌盡頭那張空著的椅子。

  那是校長希爾伯特·讓·昂熱的座椅,但此刻他正躺在鋁合金的急救艙裡,生命體征微弱。

  「心臟幾乎被完整地剖開,好在搶救及時,用體外迴圈裝置代替了心臟。但目前仍然未能說搶救成功,他的半條命在死神手裡。」那位負責縫合心臟、號稱「心外科之父」的秘党成員是這麼說的。

  「至少還有半條命在您手裡。」執行部部長施耐德教授由衷地說。

  「不,另外半條命在他自己手裡,這種情況下還能存活,是因為他心裡那復仇的野火吧。」醫生感喟地說,「換成其他人,就算有我在旁邊立刻救治,現在也該舉行葬禮了。」

  昂熱跟他們一樣是秘党的元老,活躍期最長的元老。這麼多年來元老們能享受平靜的生活,都是因為有昂熱這個瘋子在,他以令人驚歎的精力、旺盛的鬥志和鋼鐵的手腕開創了秘黨的「學院時代」,並在屠龍的戰場上連續取勝。

  那具曾經儲存在冰窖中的龍骨就是昂熱的勳章,在他的手中,混血種終於看到了永遠終結龍王的希望。可就在三天前的那個夜晚,情況急轉直下,龍骨失竊,昂熱被重創,所有的戰果歸零。

  於是長老們在沉寂了差不多四十多年之後,再度聚集在這間塵封已久的會議室裡,共同面對接下來可能進一步惡化的局勢。

  全體校董也在召集之列,他們本來也都是秘党的長老身份。那位冷傲的伊莉莎白·洛朗女爵和還未成年的少女夾在這幫古玩般的老東西之間,像是墳堆上開出的嬌嫩鮮花。

  伊莉莎白·洛朗女爵的神色有些悲涼,校董會中她和昂熱的關係最親密。昂熱對於她而言是父親或者祖父般的人,歷經風霜,堅不可摧,誰知道這樣的人一下子就被摧毀了呢?

  陰影籠罩在每個人頭頂。他們中無人敢說自己勝過昂熱,那麼誰來撐起眼下的局面?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濃郁的酒味直飄進來,晚了十五分鐘,這次會議的主持人終於登場了。洗得變形的花格牛仔襯衫、破洞連著破洞的牛仔褲、中年發福的肚子……但屁股還是扭得蠻有味道的。

  副校長就這樣扭動著屁股從會議桌的一側經過,拍打每位長老的肩膀,跟伊莉莎白和少女飛吻,最後一屁股坐在本屬於昂熱的座椅上。

  長老們訝異地對了對眼神。他們原本要來開一場應對危機狀態的緊急會議,每個人的心裡都繃著一根弦,可是看副校長表現得如此鎮靜自若,難道是學院已經有了強力的應對措施?

  「弗拉梅爾導師。」長老們都微微點頭,表達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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