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4奧丁之淵 | 上頁 下頁
三〇


  但升溫之後,他們的臉色就漸漸接近常人了,血流速度加快,肌肉和皮膚都飽滿起來,蒼白的皮膚呈現出嬰兒般的嫩紅。醫護人員打開低溫箱扶他們坐起,拍打他們的後背,令他們吐出積在喉嚨裡的黏痰,他們就神清氣爽起來,再披上輕軟的、古羅馬風格的白色長袍,他們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慈眉善目,又帶著長者的威儀。他們依次跟諾諾見面,凝視著她的眼睛,自我介紹,每個人的名字都像是古羅馬皇帝。

  賓主各自落座,諾諾的座位居然被設在正中間,老人們圍繞著她。窗外陽光氤氳,腳下的大理石地面磨得極其光滑,倒映著另一個陽光氤氳的世界,人仿佛坐在鏡面之上。

  這陣仗與其說是家庭聚會,不如說是「托勒密女王接見朝覲王座的先知們」。

  獲得如此待遇諾諾本應多少有點欣慰,可不知道為什麼她有點不安,老人們一寸一寸地打量她,同時交換眼神,那些慈祥的眼睛裡透出的神情絕不是老家長看到新媳婦的感覺,更像是吸血鬼們審視新來的人類新娘……還有個老傢伙看著看著流下兩行鼻血來,好在醫護人員及時出面解圍說這是在低溫艙內休眠太久的後遺症,鼻腔內部血管乾燥很容易破裂。

  在她踏入那間病房前帕西已經做了鋪墊,帕西說這些老人要考量的並不只是諾諾的性格與長相,還有她是否健康有活力,能不能和愷撒生下血統優秀的繼承人,對於這種半人半龍的家族來說,血統傳承永遠是重中之重。

  老人們明顯對於諾諾非常滿意,想來主要是覺得她有資格成為下一代繼承人的孕育者。這種意義上的認可當然不會讓紅發巫女開心,但她還是強迫自己坐在那裡,溫和地回答著老人們的詢問。

  因為在她跟老人們碰面之前,她的父親已經提前見過了龐貝。

  以諾諾的性格,很多人都會誤認為她是個野孩子,衣食住行都很隨便,我行我素,有時候像個小瘋子似的,名門淑媛想來不該是這種調調。只有她身邊的人隱約能覺察出來,她出身自一個很有影響力的家族,從小是當公主來養的。

  路明非也知道,因為諾諾推開那扇放映廳的門去接他的時候,開著一輛法拉利599GTBFiorano。那輛車倒不是諾諾自己的,而是她從當地有名的大企業「黑太子集團」借來的。可一輛差不多500萬人民幣的車,誰能想借就借?

  諾諾確實是想借就借,那時候她需要一輛火紅色的法拉利來撐面子,黑太子集團董事長辦公室的司機就開著那輛車,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電影院前。當晚諾諾就把那輛車給還了,拖著路明非登上直升飛機去見古德里安教授時,她把鑰匙留在了車的儀錶臺上,給那位負責送車的司機發個了位置,通知他自己來取。

  這並非學院的力量在起作用,而是諾諾家族的力量,黑太子集團跟她家的企業有著很密切的合作,對於黑太子集團來說,諾諾不是什麼紅發巫女,而是陳家大小姐。

  諾諾從不跟人說起自己的家人,寒暑假也不回家,要麼貓在宿舍裡任自己慢慢地長毛,要麼就是跟她唯一的閨蜜蘇茜滿世界去野。她就像一個翹家的公主,而且最好翹了之後永遠不再回去。

  但在締結婚約的時候,那個藏在水面之下的陳氏家族還是冒了出來,諾諾的父親、那個武士俑一般森嚴的中年人乘坐自己的灣流G650飛機抵達羅馬,難得龐貝這傢伙也關心起兒子的婚約來,親自帶領車隊到機場迎接。

  如果不考慮龐貝招待未來親家的禮數是否合適——當晚他在羅馬最負盛名的脫衣舞夜總會包場——雙方長輩還算是賓主盡歡。

  出於某種不可告人的原因,諾諾可以在絕大多數事情上抗拒自己的家裡人,卻必須在這件事上妥協,從她的父親跟龐貝就婚約碰杯的那一刻起,她就得為扮演加圖索家的未來主母做準備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任性妄為。

  雙方家庭達成了一致意見是,諾諾即刻從卡塞爾學院休學,展開一場為期幾年的新娘修業。她現在的生活方式得完全改變,跟過去朋友的聯繫都要切斷,她未來會是歐洲頂級的貴夫人MotongGattuso,而不再是陳墨瞳。

  至於諾諾,這將是只有愷撒能在私下場合裡稱呼的小名。

  金色鳶尾花學院無疑是最合適這項修業的地方,加圖索家也是這間學院的發起人之一,那艘200英尺長的白色遊艇跨越半個地中海把諾諾送來這裡,登島的那一刻她扭頭望去,望向羅馬的方向。

  正為她介紹學院的老嬤嬤以為她是想念遠在羅馬的未婚夫,正要出言寬慰她說區區一年的淑媛課程並不那麼難熬,你很快就能跟你的未婚夫團聚啦,他會高興地發現你更青春靚麗更有吸引力了……

  這時候紅發巫女撇了撇嘴,對著遙遠的羅馬比了個中指。

  遠離自己熟悉的人,去一個學習當淑媛的地方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然後回到羅馬結婚生猴子,如那幫老吸血鬼似的長輩的願,生下新一代的加圖索家家主,這種屁事兒諾諾能心甘情願才見鬼了!

  但就像皇帝必承受皇冠之重,每個人都會有強撐著堅持下去的理由,很多的時候那種理由被稱作命運,其實說到底是你自己不願意放手。

  為了那個……不可告人的理由。

  早晨9:00,舞蹈教室的每個角落都被暖軟的陽光填滿,女孩們穿著天鵝羽翼般的白色紗裙,扶著扶杆,全無贅肉的長腿起落,來自俄羅斯的授課老師身穿猩紅色的長裙從她們之間穿過,面如寒霜地喊著起落起落。

  只有一條腿總是跟不上節奏,它屬於哈欠連天的諾諾。別人的長腿起落起落,就像孔雀開屏,她混在裡面,就像孔雀尾巴上的呆毛。俄羅斯功勳舞蹈家看到一次就揮舞柔軟的小皮鞭打一下她的腳腕,她才像一隻懶惰的毛驢那樣跟上大家。

  中午12:00,教學廚房,女孩們穿著白色的寬袖襯衣和巴伐利亞式的圍裙,在老師的指導下把黑松露醬灌進一隻肥雞的肚子裡再塞進烤爐。一小時後,那些泛著油脂光澤令人食指大動的烤雞並排擺在老師——那位特意從米其林三星餐館請來授課的主廚——面前,老師端著一杯紅酒從那排烤雞前經過,向烤制它的女孩點頭致意,然後叉下一小塊雞皮放進嘴裡,啜飲一小口紅酒,對這道菜做出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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