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下 | 上頁 下頁
一九五


  「這塊地位於你的教區,是一條沒有改造的老街,在東京大學後門附近。之前的擁有人你認識,他經常去你的教堂做禮拜,雖然你未必知道他的名字。」昂熱把裝有地契的信封遞給牧師,「他叫上杉越。」

  牧師戰戰兢兢地拿著信封,怎麼也想不起來那個名叫上杉越的逝者是誰,每個週末到他教堂裡做禮拜和義工的老人太多了,大家都以兄弟姐妹相稱呼,有好些他都不知道名字。

  難道在那些無名老人裡竟然隱藏著這樣的超級富豪,把一塊12億美元的地皮捐贈給了地區教堂設立的基金會?

  「雖然那傢伙只是想把這塊地送給你們教會,沒有提出什麼要求,但作為他指定的監管人,我還是有些要求的。這塊土地所產生的收入都會進入你們那個基金會,它也可以做商業改造,但必須基本保持現在的風格。你們用它賺到的錢中,75%的比例應當用於救濟沒有子女的孤寡老人,我指定的會計師事務所將對你們的財務進行監管。」昂熱淡淡地說,「如果讓我發現你們有挪用的行為,比如拿了錢去修什麼豪華的新教堂,或者養情婦什麼的,那你的神也救不了你。」

  牧師上上下下地打量這個優雅挺拔的老人,完全想像不出他能說出這麼兇狠的話。「那你的神也救不了你」,他剛剛把一塊價值12億美元的地塊轉手給教會,卻說出這麼不敬神的話來。

  「別看了,我不信你們教。」昂熱明白他在想什麼,聳了聳肩,「那傢伙都說了我是魔鬼來著。」

  「請有興趣買花票支持Sakura留下的客人在箱子中投下你們珍貴的一票!謝謝大家的支持!」主持人藤原勘助大聲說。

  今晚是告別秀,但也是路明非第一次登臺,按照高天原的慣例當然得有投花票和燃放櫻花爆竹這兩個環節,但激動的客人們只顧揮舞著雙手高喊愷撤和楚子航的花名,根本顧不上聽藤原勘助說話。那個捧著金箱子在舞池中游走的侍者也被撞得東倒西歪,客人們從他左邊右邊湧向舞臺,把發給她們的花票隨手亂扔,滿地都是櫻紅色的信封。

  路明非自覺無趣地笑笑,這時候他才覺出座頭鯨的牛逼來,只有他那麼誇張的表演才能鎮住這些發瘋的女人,不愧是高天原的控場天王。跟他相比藤原勘助也就是個雛兒。

  其實藤原勘助也沒必要煞費苦心。這只是一場表演而已,本想用「投花票留下他」再煽煽情,可現在已經沒必要了,客人們已經很入戲了,這就足夠。

  原本也不會有很多人投票留下他吧?尤其是愷撒和楚子航在的時候,他根本就顯不出來。果然座頭鯨還是哄他的,什麼一眼看中,什麼白罌粟,歸根到底還是無人問津的冷門牛郎。

  他想起後臺還有幾件小東西沒拿,想趁著愷撒楚子航和客人們對丟玫瑰的時候去取一下。

  這時聚光燈忽然亮起,光束中背著羽翼吊著鋼絲的男人從天而降!他抓住高腳話筒,以呂布揮舞方天畫戟的氣魄嘶吼:「女孩們!今夜我們的花……為你們盛開!」

  他的吼聲震驚了全場,混亂的秩序略略恢復了。

  不愧是牛郎之王,不愧是有鯨之稱號的男人,只剩下了一條胳膊還那麼屌!

  座頭鯨大難不死,救護隊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失血過半,但是斷臂處的傷口卻包紮得很好,加上他天生體魄強壯,輸血之後竟然挺了過來。路明非去醫院看他的時候氣得鼻子都歪了,在這廝身上浪費了這麼多感情,結果他在醫院裡給每個女性病人發名片,給她們普及男派花道,說他的花道不同于那些藏汙納垢的牛郎店,是體面的、有品位的女性減壓會所。除了丟了條胳膊,他跟之前沒什麼兩樣。

  座頭鯨還沒有痊癒,今夜醫生原本不批准他出院,可他還是來了。

  「主治醫生是個女人,店長感動了她。」藤原勘助壓低聲音跟路明非說。

  「女孩們!在這個繁花盛開的美好夜晚,在這個既是離別又是相聚的夜晚,我要向你們隆重介紹……小櫻花!」座頭鯨伸出獨臂一指,燈光打在路明非身上。

  路明非聳著肩耷拉著腦袋,本想悄悄撤走,這下子不得不站直了,勉強擺出風情萬種的笑容來,卻沒能吸引什麼掌聲。

  「根據高天原的慣例,小櫻花能不能留在我們這個溫暖的大家庭裡,只取決於一樣東西——愛!那就是你們的愛!」座頭鯨高呼,「你們愛的花票才能留下他!現在讓我們揭曉,在實習的這段日子裡,小櫻花收穫了多少愛呢?」

  服務生捧著信封登臺,座頭鯨拿著信封以牙齒撕開,魄力十足。他掃視全場,以揭曉奧斯卡獎的語氣大吼:「小櫻花收到了……三百二十張花票!」

  路明非窘得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還有些不懂高天原規矩的客人茫然地四顧,不知道三百二十張花票是什麼意思,倒是溫柔的中島早苗趕緊掏錢包找錢想補票。

  三百二十張花票就是不及格,按照高天原的規矩,在實習期必須攢夠八百張花票,一張花票一千日圓,也就是用花票給店裡賺到八十萬日圓,對於一般牛郎來說這並不算難,前期攢上三四百張,處子秀那天把客人們的情緒煽起來,再弄幾百張就夠了。對於愷撒和楚子航這種天賦絕頂的傢伙來說,沒等實習期過完座頭鯨就搞了處子秀,輕鬆撈上九百多張花票,愷撒還覺得自己未出全力。

  可路明非只有三百二十張,這還是今夜人多,有些客人本著行善積德的心給他投了一票。

  路明非心說店長你你你你……你少搞么蛾子會死麼?這是你自己的店啊!我是你旗下的人啊!丟我的人對你有好處麼?

  「這樣加上之前在我這裡買的花票,總數是十萬零三百二十張花票,恭喜小櫻花,你通過了實習期,成為這個家庭的一員。」座頭鯨忽然不鬧騰了,從西裝口袋裡抽出一張支票,舉過頭頂給所有人看,投影機立刻把放大之後的支票投在舞臺背景上,沒錯,那是一張一億日圓的支票,以今日的匯率來說,大約是95萬美元,一張罕見的大額支票。座頭鯨把那張支票投進服務生手中的金箱子,看著路明非說:「是的,有人希望你留下,幾個月前她來找過我。」

  《Friend》再次響起,這次是玉置浩二的原唱版,歌聲像是風從山項吹過。

  只有再見,再無言
  在你的影子裡,我的眼淚掉了下去
  手指、頭髮和聲音,都變得冰冷
  兩人相伴的生活遠去了,連氣息也失去

  可路明非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沒有掌聲沒有哭聲,也沒有雨打風吹的歌聲,在他的耳朵裡整個世界一片寂靜。在他的眼睛裡只有那張支票的簽名,角落裡用他熟悉的筆跡寫著:

  上杉繪梨衣。

  真討厭……這種悲劇啊,在一個人都消失了的時候,再度發現她留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可那又有什麼用呢?為什麼還要提起?就讓所有無法挽回的事都隨著潮水離去不好麼?

  可淚水還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路明非低下頭來,做了個奇怪的動作:他輕輕地扣自己的胸口,想知道那裡面的心是不是疼痛。

  在他的世界之外,歡呼聲震耳欲聾,上方落下幾十串櫻花爆竹,足足十萬零三百二十響,座頭鯨把它們一一點燃,櫻花的香氣中,爆竹碎片像飛雪那樣席捲整個大廳,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

  「趁這個時候走吧,」座頭鯨拍了拍愷撒的肩膀,「否則你們就走不了了。

  「真是那個女孩留下的支票麼?」愷撒從箱子裡拿出那張大額支票,輕輕地彈著。

  「蛇岐八家的支票怎麼會有假呢?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敢偽造黑道宗家的支票?」座頭鯨淡淡地說,「幾個月前的一個下午,有個穿洛麗塔裙子的女孩來店裡找Sakura,但是小櫻花不在,店員就帶她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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