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下 | 上頁 下頁 |
一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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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熱看了一眼遠處的愷撒和楚子航,直升機正把精煉硫磺炸彈的彈頭從空中卸下,看起來愷撒和楚子航是想把它固定在一台塔吊上。 以楚子航的速度大約幾分鐘就足夠設置好炸彈了,畢竟機電方面的課程是由裝備部負責,楚子航的技術知識和裝備部是一個系統的。 昂熱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知道自己沒有纏鬥的機會,必須迅速地擊倒龍形屍守,然後去跟愷撒他們會合。如果陷入了纏鬥,那他只有留下來充當牽制屍守群的靶子。他並沒有說謊,他很想活下去,只是算不出自己生還的幾率。不過好在他已經足夠老了,對死亡這件事很有平常心。 海中的巨型黑影越來越近,昂熱無法明確判斷它的體格,也許十幾米,也許幾十米,在有史以來被記載的龍類中算是罕見的巨型種。對付這種級別的目標必須用到暴怒和貪婪,這是七宗罪中最暴力的兩柄,製造它們時所用的煉金技術已經超越了人類目前所知的。 海潮撲到了燈塔下方,上千噸的海水湧向天空,巨大的黑影躍出水面,扭曲身體,天矯地進擊。古代的屠龍者面對龍的情形大概就是這樣,你的敵人鋪天蓋地,你的朋友只有手中手中的刀劍。 時間零極致地釋放,在緩慢流動的時間中昂熱還來得及看一眼那古老的偉大生物,雖然只剩骨骼了,但它還是那麼美,美得無比猙獰。它的後背還覆蓋著堅硬的龍鱗,相對而言比較柔軟的腹部已經腐爛到蕩然無存,或者是白王血裔在獵殺它之後把它的腹部掏空了,只利用了它的骨骼。肋骨組成的骨籠中幾十幾百雙金色的眼睛同時睜開,那是藏在其中的屍守群,它們集體發出了嘶叫。 龍的肋骨一根根舒展,如同花之綻放,數以百計的屍守從天而降,仿佛天空中的龍巢洞開。 昂熱旋轉著揮舞暴怒和貪婪,暗金色的刀弧把所有空間封死,等著屍守們自己撞到刀列上來。兩柄武器在切割的時候產生了完全不同的效果,暴怒發出狂暴的吼叫,刀柄處浮雎的龍首睜開了雙眼,昂熱像是握著一條暴虐的活龍而貪婪幾乎是寂靜的,唯有昂熱才能感覺到劍柄上傳來的脈動,這柄直刃闊劍似乎有了心跳,它鋒利的刃毫不滯澀地破開屍守的肌肉和骨骼,令持劍者有種「滑爽」的快感,隨著每一次斬切,它的劍身越來越紅,血脈般的紋路從劍柄向著劍尖生長,這些血脈貪婪地吮吸著屍守身體裡殘存的黑血,因為被它切割過的生物都會過度失血。貪婪的劍柄末端,龍首噴吐血流。 昂熱發出震耳的吼叫,每斬出一刀就踏上一步,二天一流二天曬日! 他在日本的時候曾有一位好朋友,已故的劍道大師丹生岩不動齋,兩個人一起研究史上有「劍聖」之稱的宮本武藏創制的「二天一流」。 這是個很奇怪的流派,它的創始人一生擊敗過無數敵手,從無敗績,可它在劍道流派中卻非常不起眼,後人根本無法實現宮本武藏當年的雙手雙刀術。丹生岩和昂熱研究的結果是,所謂二天一流,其實只有一個訣竅,那就是力氣得足夠大,雙手各持一柄長刀亂掄。雙手握刀的力量無疑比單手握刀力量大很多,但雙手握刀的時候因為雙腕會在某些角度鎖死,所以總有砍不到的地方,亂掄就不一樣,360度全無死角,只要你力氣夠大。二天一流後來沒落不是因為劍術失傳,而是後代弟子中再也沒有宮本式藏那種天生力大如牛的漢子。 之前跟犬山賀對戰的時候昂熱沒有用到這種刀術,因為這種風車般的刀術根本就不是用來對決的,它是一種戰場刀術,戰場刀術要面對的不是一個著名的兵法家,而是洶湧的人潮,你必須一刻不停地揮刀,用你無與倫比的天賦力量把兩柄武器化為一體,在腥風血雨中大踏步地上前。這是雙日淩空一般的豪烈斬切,被打斷就是死路一條,沖到主將身邊就砍下他的頭。 主將就是那具龍形屍守,它正對空發出無聲的吼叫,它的聲帶已經在上萬年的時間裡腐爛成灰,但從那仰天嘶吼的姿態仍可以想像它活著的時候是何等偉大的存在。 它的雙翼也只剩下黑鐵般的翼骨了。它以巨翼撲擊,嶙峋的翼骨割裂地面,如密集的刀鋒,屍守也無法抵禦這樣狂暴的攻擊,紛紛斷裂在翼骨之下。昂熱閃進翼骨的空隙中躲避,但另一側的骨翼再次撲擊下來,雙翼交替著抽出輻射狀的爪痕。屍守群仍在不停地往上湧,龍形屍守就像一位狂暴的將軍,一面驅趕著士兵們上去送死,一面炮火覆蓋陣地,每一批屍守湧到昂熱身邊,只是幾輪斬殺之後就被骨翼撲殺。 昂熱渾身上下傷痕累累,他從未如此狼狽過,玳瑁框的眼鏡早在某一輪撲擊時就脫落了……好在他其實並不近視也不老花,只是需要那麼一副眼鏡掩蓋自己瞳孔中的鋒利……西服撕裂了,露出裡面雪白的襯衫;汗水和血水一起漫過他肌肉分明的後背,浸潤那帽「諸界之暴惡」的文身,猛虎和夜叉隨著他的肌肉起伏變得栩栩如生,好像要脫離皮膚撲出來和巨龍搏殺。 但那對致命的刀劍也把骨翼砍得分崩離析。 二天一流的二天,其實是指陰與陽,陰與陽合二為一就是混沌,那是純粹的力量,前面是鐵也斬破,前面是山也斬破,前面是龍也斬破! 「這純粹是消耗體力來換時間!他這樣下去撐不住的!」楚子航伸手抓住一隻屍守的頭顱,用君焰把它化為灰燼,隨手把燃燒的骨骸碎片扔出去,在戰場上擋開了一片空地。 炸彈已經固定在塔吊上,但設置還沒有完成。海水已經淹沒了人工島,街道上滾滾洪流,把他們跟昂熱分隔開了。 「別回頭看!」愷撒將沙漠之鷹抵在一隻屍守的額頭發射,「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髒活兒由我來幹!」 這座填海而成的小島搖搖欲墜,天空裡飄落不知名的碎屑,被君焰點燃了熊熊燃燒,化為炭一樣紅的暴雪,而腳下的海水不斷上升,愷撒所站的位置較低,水深已經沒了他的腰。 楚子航把在君焰中燒得火紅的刀浸在水中淬火,發出噝噝的聲音,還是忍不住扭頭去看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不知多少次他夢見過北京城裡那座尼伯龍根的結局,差不多也是這樣的景象吧?在接他們的地鐵轟隆隆地駛離之後,那座孤獨的洞穴開裂,熔化中的鐵軌在地面上形成火蛇般的花紋,地裂沿著軌道肆意地延伸,不知去路的鐮鼬群在盤旋哀叫……只剩下素白色的夏彌和黑色的芬裡厄相對而臥,像是一對睡著的貓,火雨降臨在他們身上。 他想著很多年前一個北京女孩買一張地鐵票來到一號線盡頭的蘋果園,下車之後沒有混入人流,而是獨自消失在幽深的隧道裡,經過很長很長的跋涉後她到達了尼伯龍根中心,登上月臺輕輕撫摸巨龍的眉骨。龍用舌頭,它身上最柔軟的一塊蹭著女孩的臉,他們無法擁抱但在目光交接中仿佛已經擁抱了幾個世紀。真是叫人難過啊,故事的開頭就是那麼一個遠離一切人的小世界裡,只有一對姐弟彼此擁抱;故事的結束仍只是他們兩個,和屬於他們的世界一起毀滅。 已經沒時間想這些了,他轉身繼續設置炸彈的工作。 骨翼漸漸支離破碎,龍形屍守開始用長尾橫掃。那根尾骨撕開空氣的時候發出沉悶的嗡嗡聲,那是超音速的亂流。昂熱的體力果然出現了問題,二天曬日的斬切無法繼續,這對曾經終結了大地與山之王的武器在他手中只能發揮很有限的威力。昂熱開始退後,他想誘使龍形屍守發起撲擊,撲擊會使這龐然大物失去平衡,昂熱就能借機攻擊它最脆弱的部位——腦部和位於腰部的巨大神經節。毀掉神經中樞後,即使是龍骨製成的屍守也會失去活力。 但龍形屍守始終站在巨浪中用骨翼和尾椎攻擊,昂熱的武器和那根巨大的尾椎撞擊,只不過濺起星星點點的火光。 是時候結束這種沒有意義的攻防了,昂熱忽然退回,把貪婪插進地面,只把暴怒提在手中。暴怒是一柄斬馬刀,他竟然單手握住一柄斬馬刀! 他將這柄巨刃緩緩地插入刀鞘,刀鞘並不真實存在,是他構想出來的,位於左邊腰側。在狂暴的風雨中他站穩了,低頭看著刀柄,回歸到絕對的靜止。 龍形屍守感覺到了對手散發出來的殺機,收回長尾,同樣保持了靜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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