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下 | 上頁 下頁
八一


  櫻在示意芬格爾不要出聲,潛伏者都不該出聲,出聲的時候就是他們進攻或者死的時候。芬格爾並無類似的覺悟,他的覺悟就是美女的話要聽。

  路明非這才知道櫻早就覺察到芬格爾的那艘飛艇了,她跟王將和橘政宗不同,她距離更近,而且沒有厚厚的玻璃阻隔,很容易發現那個風雨中顫抖的大東西。

  東京塔是被清場的地方,連源稚生都被排除在外,櫻為什麼會藏在這裡?

  局面亂到不能再亂了,這是一場你伏殺我我再伏殺你的連環套。路明非忽然想日本就是這麼一個連環套,謎團多到數不清,他們在一座迷宮中走不出去,迷宮的道路就像是被小貓玩亂的線團。

  源稚生踏上特別瞭望台,他原本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可忽然靜止下來,僵硬地站在雨裡,像是一尊雕塑。

  透過破碎的玻璃,他已經可以看清小屋裡的情形。催淚彈和水銀煙霧已經被暴風雨清洗乾淨了,只剩下白氣蒸騰的老人們。他們都像是生鐵鑄造的武士,這一幕讓人想起戰國時代的真刀決勝。

  一個德國人和一個俄國人,居然在用純正的日本方式決戰。

  橘政宗的襯衫已經撕裂,精赤的身軀上肌肉虯結,皮膚呈現出日光浴之後的古銅色,今夜他煥發著奪目的光芒,重返年輕時代。

  他手中只有半截斷刀,斷刀藏在肋下,這樣王將就看不清他握刀的手法,也無法預判他出刀的角度。

  王將的衣服基本完整,經過如此殘酷的搏殺,袖扣都沒有掙掉。他手中的刀還保持著完整,但佈滿了裂紋,不難想見他們兩人手中的刀交擊過多少次。橘政宗擁有一個不大的刀劍博物館,裡面的藏品都是精品,此刻這些藏品都擺放在電梯中,刀柄向外,每一隻刀柄後面都是一把文物級別的名刀。王將和橘政宗隨手拔刀砍殺又隨手把廢刀丟棄,地下都是名刀的殘骸。

  源稚生不敢動,一動就會打破雙方之間的均勢。

  沒有人進攻,因為進攻就會出現漏洞,對方的閃擊會更快,有時來不及聽到武器破風的聲身體已經被切開了。

  雨流狂落,天地籠罩在無邊無際的沙沙聲中,一切都可能成為「破」。「破」的契機一出現,王將和橘政宗之中就會有一人死去,全力一斬,把人一刀兩斷都有可能,再強的自愈能力又有什麼用?

  源稚生轉動刀柄,在腦海中反復演練那致命的一刀,心形刀流中的「四番八相」,「四番八相」中的「羅刹鬼骨」。那是源稚生所有進攻中最快的一式,也是最血腥的一式,如果在這場對決中失敗的是橘政宗,王將也不會有命離開這裡。

  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明白了自己的莽撞。橘政宗帶著如山的武器來見王將,當然不會是為了談判,只能是為了殺人。而源稚生的到來打亂了他的節奏,令他不得不捨命拖住王將。

  橘政宗鎖定了王將的眉心,王將鎖定了橘政宗的喉嚨,源稚生盯著王將的後心。所有的刀都已經出鞘,所有的弓都已經滿弦,只等血光迸射的刹那。

  雨水無法熄滅他們熾熱的鬥志,有人的襯衣汗濕,有人的襯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快地蒸幹。龍血極致燃燒,令他們的體溫上升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他們像是要燃燒起來,幸虧有這場雨在不斷地冷卻他們。

  終於到了要結束的時候麼?這場復活神的祭奠就像是一場大戲,大家都粉墨登場,殺機像是犬齒那樣密集地咬合在一起。從開始到現在,太多太多的人已經死去,他們的鮮血在舞臺上畫出巨大的血腥圖騰。而那位神甚至沒有現身在人前。這一切仿佛白王給自己子孫留下的詛咒,他們為了白王留下的權力而浴血搏殺,堅持爬到血路盡頭的人才能獲得白王的恩賜。

  夠了!夠了!要把這個血腥的殺局砍斷,連帶著所有的欲望和野心,和那個從黑天鵝港中逃生的惡鬼!

  從未有過的意志在源稚生心中升起,仿佛燒天的火炬。

  銀色的蝴蝶從天而降,貼著源稚生的肩膀飛過,懸浮在暴雨中。王將和橘政宗都沒有注意到這樣一隻小小的蝴蝶,但源稚生注意到了,那只蝴蝶根本就是飛過來讓他看到的。無聲無息之間,無數的蝴蝶懸浮在特別瞭望台的周圍,它們並不是在飛行,

  而是緩緩地旋轉著。那些並不是真正的蝴蝶,而是小巧的銀色刀刃,刃口塗抹著危險的毒素。

  櫻也在這裡,雖然源稚生無法確定她的位置。

  櫻的言靈是精確地控制氣流,風托起了這些精巧的刀刃,它們中最重的也才30多克,但經過納米處理的刀刃足夠割開敵人的身體。

  致命的蝶群無聲地控制了戰場,她的血統在這些人裡是最差的,但櫻是個絕對出色的殺手,而剩下的三個人彼此鎖定了。

  這恰恰是她殺人的舞臺。

  源稚生的心裡一喜。他自己也在櫻的殺陣中,他不知道櫻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但他並不擔憂櫻的目標是他。

  他沒有保留地相信櫻,那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女孩。他們之間不是聯盟或合作的關係,而是從屬關係,櫻絕對會跟他站在一起。

  王將發現的時候,銀色的蝴蝶已經飛滿了整個瞭望台。刀刃在風中顫動,似乎畏懼王將而不敢逼近,但它們輪番切割的時候,以王將的自愈能力也未必不會被影響。

  「這麼美麗的東西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在流血的土地上,本該只有黑色的鴉群起落。」王將緩緩地說。

  他被三個人圍攻,處在戰場上的絕地,但仍能像鑄鐵般堅固。

  源稚生仍舊不敢進攻,因為王將離橘政宗太近了,他仍有機會頂著櫻和源稚生的進攻殺死橘政宗。失去橘政宗這對他來說是介乎老師和父親之間的人,源稚生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

  「稚生,你準備好了麼?」橘政宗忽然說話了。

  「準備好了。」源稚生驟然清醒。

  「我也準備好了。」橘政宗的語氣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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