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下 | 上頁 下頁
七七


  「我是誰?」橘政宗問。

  「你是比我更出色的騙子和野心家啊,你是為了達成目的可以不惜與惡狼為伍的雄狐,你是我這一生見的最能貫徹龍族哲學的人類,對權勢和力量的渴望滲透在你的血脈裡。你篡取了蛇岐八家的權力,日本黑道的格局只需要你和你的學生、你的女兒開會就能決定,你的學生聽命于你,你的女兒是個永遠不會對你說不的啞巴。親愛的邦達列夫同志,二十年來你從未停止在權力場上的戰爭,一直都活躍如我們在黑天鵝港攜手合作的時候!這樣很好,你和我就是這種人!只要回報足夠大,可以支付任何代價!二十年後,機會又一次擺在你面前,我們終於接近世界的王座了!你可能放棄麼?我們這種魔鬼,還能指望神的救贖麼?」

  橘政宗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站在窗邊,低著頭,像是在懺悔,閃電照亮他的白色襯衫,他又像是披著屍衣的惡鬼。

  「是啊,你說得對,做過那麼多喪心病狂的事情,還能指望神的救贖麼?」許久許久,他抬起頭,微微一笑,「我們是應該談談交易。」

  源稚生摘掉耳機,聽到這裡他已經不想聽下去了,每一句對話都令他疼痛,仿佛置身地獄。

  監聽但不發出無線電波的方法並非只有鐳射竊聽器一種,還有就是最原始的有線竊聽器,一根細細的導線把特別瞭望台裡的聲音信號導到鐵塔大樓中,再通過發射器發送到源稚生的耳機裡。

  要安裝有線竊聽器必須接入東京塔的內部線路,但對於蛇岐八家的大家長來說這並非做不到的事。

  「老大!老大你不要太衝動!」烏鴉攔在他面前。

  源稚生把他撥到一旁,他用的力量並不大,但是烏鴉一個趔趄倒在積水中。烏鴉不敢違逆他,此刻的源稚生是憤怒的黑道至尊,宛如寺廟中的不動明王。

  「夜叉。」源稚生低聲說著,伸出雙手。

  夜叉猶豫了片刻,還是從刀匣中取出了蜘蛛切和童子切,交叉捆在源稚生背上,源稚生伸手試了試,刀柄恰好在合適的位置。

  「留在這裡等我。」源稚生穿越空無一人的廣場走向東京塔,暴雨淋濕了他的長風衣,他默默地豎起衣領禦寒。

  他是個很敏感的人,對這個世界的惡意尤其敏感,不會輕易相信什麼人,相信過的人伸出兩隻手就能數完。這些人裡的每一個對他來說都像是手指那麼珍貴,而橘政宗應該是右手的食指,最靈活最可靠最值得信賴的手指。源稚生可以接受夜叉、烏鴉甚至櫻背叛自己,但他無法接受橘政宗的欺騙,這就好比被自己的父母欺騙,被自己的家庭放棄。

  可現實不容他是否接受,現實就是現實,那麼沉默那麼莊嚴地存在著。

  死侍養殖場被發現之後,他選擇了相信橘政宗,但私下裡監聽了橘政宗的電話。他並不想靠監聽來發現什麼秘密,只是想幫自己確定橘政宗還是那個橘政宗,是值得他信任的男人。

  昨夜王將打來電話的同時,語音記錄就發送到他的手機上了,他坐在床邊看著沉睡的繪梨衣,默默地聽著黑天鵝港故人之間的對話。

  他當然猜不出王將的啞謎,但是橘政宗下令今夜東京塔附近清場,這是瞞不過身為大家長的源稚生的。

  事實最終證明他錯了,他的老師橘政宗遠比他想的要內斂深沉,衰老的身體裡藏著無比強大的靈魂。他仍是多年前那位矯健的邦達列夫少校,與危險同行的雄狐,為了達成目的不惜和魔鬼交易。

  源稚生甚至繪梨衣,都只是棋盤上的棋子罷了。

  許多年後,源稚生又變成了那個孤獨的少年,這個世界上他沒有可以求助可以傾訴的人,因為那個人背叛了他。什麼守護什麼責任,那個人給他講的道理都是謊言。

  他覺得很疲倦,但這不是休息的時候,如今的他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長,他必須履行大家長的責任,其中包括了清洗叛逆。

  橘政宗違背了家族的道義,王將是猛鬼眾的最高領袖,都是必須清洗的人,而作為皇,源稚生是最合適的行刑者。

  「見鬼!象龜怎麼會來這裡?」

  「哥哥!」

  愷撒和風間琉璃幾乎是同時說話,都是驚恐,聲調中傳遞的資訊卻完全不同。風間琉璃流露出的是瞬間的失控,雖然不至於說明他確實是個「哥哥虐我千百遍,我待哥哥如初戀」的好弟弟,可至少說明源稚生對他而言是非同尋常的人。而愷撒擔心的則是計畫被這個闖入者攪亂了。他們還沒來得及徹底封鎖東京塔,「無天無地之所」還沒有成為「絕地」,王將和橘政宗還有撤離的通道。

  「該死!他不是想當象龜麼?當烏龜最重要的就是要縮頭他不知道麼?」愷撒怒駡。

  「快!封鎖電梯和鐵梯!哥哥在王將面前未必有勝算!他低估了王將!」風間琉璃急促地說。

  愷撒悚然。風間琉璃沒必要貶低源稚生的戰鬥力,但是如果連皇也對付不了王將的話,這個世界上是否還有殺死他的辦法都難說。

  愷撒和楚子航在齊腰深的積水中跋涉,尋找電纜管道。時間所剩不多,他們必須趕去支援源稚生。

  「呼叫琉璃呼叫琉璃,計畫變更!我們現在就上塔去堵截王將,你隨時準備擊殺!」愷撒大聲呼叫。

  耳機裡只有沙沙的背景雜音,風間琉璃的聲音消失了,愷撒切換不同的頻道,每個頻道裡都沒有風間琉璃的回答。

  風間琉璃可能是關閉了通信裝置或者丟棄了通信裝置,總之他從通信網路中脫離出去了。

  「我就知道世上所有的娘炮都靠不住!」愷撒煩躁地大吼。

  風間琉璃退出了合作。現在沒有誰是可以信任的,也沒有人是可以依靠的,但他們三人是卡塞爾學院的專員,必須執行秘黨的使命,王將和橘政宗都已經親口承認想要復活神,那他們就己經犯下了與整個人類為敵的重罪,必須被第一時間抹殺。即便孤軍奮戰,也要衝向戰場。

  「路明非!準備狙擊!」愷撒下令。

  楚子航己經穿過車庫,找到了電纜管道的入口,它隱藏在一個大型的配電箱後,鐵皮門上掛著一把普通的掛鎖。

  刀光閃過,掛鎖裂成兩半墜入積水中,楚子航拉開鐵皮門,剛要回頭呼喚愷撒,忽然後退閃避。可怕的風從電纜通道中直沖出來,寒冷,腥臭,仿佛這條通道通往群蛇的巢穴。

  黑暗中,一雙金色的眼睛緩緩睜開,什麼東西在電纜通道裡凝視著楚子航。然後它嘶聲哭叫起來,撲擊速度之快,黑暗中楚子航根本看不清楚。

  他下意識地橫揮刀,斬在那東西的嘴裡。因為發力很倉促,所以刀沒能砍斷那東西堅硬的下頜骨,只是勉強擋住了撲擊。

  對方的力量極大,把楚子航猛地推了出去。楚子航瞬間降低重心,沒有摔倒。第二輪進攻立刻到來,利器撕破空氣的聲音從左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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