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下 | 上頁 下頁 |
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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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小站大約一公里的半山腰,用於監測森林火情的看臺上,一身黑衣的酒德麻衣單膝跪地,扛著加裝紅外線瞄準鏡的AS50。 從紅外線瞄準鏡裡她能清楚地看見愷撒和楚子航躲在觀海木屋的窗下,楚子航緩緩地扭頭,監視著四下的動靜,愷撒仍在吃烤青花魚,他看起來很喜歡當地烤物的口感。 她並不擔心楚子航發現自己,在如此的距離上,配合「冥照」她完全隱沒在黑暗中。 但楚子航的直覺強到讓她有些吃驚,看楚子航的表情,顯然是意識到自己可能不是唯一的盯梢者。 耳機裡傳來沙沙的電流聲,蘇恩曦正在500公里之外的東京等待好消息,老闆隨時都會接入。 她把槍口轉向月臺,先是瞄準路明非的背心,這傢伙墊著一張報紙,背靠柱子而坐,看起來沒精打采的,想必是吃飽了飯在消食。路明非並非她的既定目標,但王牌狙擊手都有類似的習慣,用槍口挨個鎖定所有運動目標,記憶這些目標的位置,戰場上瞬息萬變,有時候無關人等也會忽然變成需要優先獵殺的目標。她接著用槍鎖定繪梨衣的後腦,月臺上密集的柱子有些阻礙她的視線,不過以AS50的威力,她大可以打穿柱子命中繪梨衣的後腦。 她的槍裡填著賢者之石磨制的子彈,對高級混血種乃至於龍王都有致命的殺傷力。 「距離983米,風向自西向東,風速每秒鐘3.4米,空氣濕度45%,海面上正在起輕霧,能見度會略微下降,目標完全鎖定中。」酒德麻衣低聲說。 一聲令下她就可以開槍,983米的距離對她而言不是問題,略低的能見度和低速風也不是問題,在海邊月臺上繪梨衣沒有可遮蔽自己的障礙物,她這邊扣動扳機,那個已知最強的混血種就會倒在血泊中。 濛濛的小雨降了下來,水銀色的燈光裡飄著牛毛般的雨絲。海風和細雨混在一起,氣溫迅速地下降,路明非豎起衣領擋風,對碎石灘上的繪梨衣招手。 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9:40,他們在這裡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沒有看見一列車過站,這個鄉下小站真是夠小的。 今天的最後一列火車就是他們要乘坐的、去往松山市的慢車,在松山市直接換乘新幹線四國快車,兩個多小時就能到大阪,距離東京也就很近了。 雨一下子就下大了,繪梨衣雙手抱頭從雨裡跑了回來,身上那件深紫色的公主裙有點濕了。她把縮在貝殼裡的小寄居蟹放在路明非的手心裡,小寄居蟹不敢露頭,但是吐著泡泡。 「車快來了,就在月臺上呆著吧。」路明非說,「把鞋子換了,把我的鞋還給我。」 繪梨衣點點頭,扶著柱子換回了自己的高跟羅馬鞋,把問路明非借的運動鞋還給了路明非。這時已經能聽見火車進站的汽笛聲了。 「我們回東京啦。」繪梨衣寫字給路明非看,自己卻望著細雨中漆黑的山。她根本不知道山中正有一支漆黑的槍管指著她的眉心,眼裡滿是戀戀不捨的神情。 「嗯,還要好幾個小時才能到東京。」路明非把運動鞋裡的沙子抖乾淨,穿上鞋子。 他們肩並肩站在月臺邊緣,看著明亮的車燈割開黑夜越來越近。繪梨衣抱著一人高的輕鬆熊,路明非提著在梅津寺町買的瓷娃娃。 列車掀起的風把細雨吹得淩亂,燈火通明的夜班車在他們面前緩緩地停下。車門緩緩打開,路明非和繪梨衣走進車廂,車廂裡空無一人。東京連日暴雨,沒什麼人從 東京跑來梅津寺町旅行,也就沒什麼人會坐晚班車回去。 很多年過去了,這列火車跟《東京愛情故事》裡赤名莉香乘坐的那種列車一模一樣,被磨得很光的塑膠長椅反射燈光閃閃發亮,只不過牆上掛了東愛的劇照。路明非在空蕩蕩的長椅上坐下,感受著很多年前那個名叫赤名莉香的女人的心情,火車在鐵軌上轟隆隆地作響,窗外層層疊疊的海潮沖刷著海岸。她和男人約定在車站見面,「如果你不來我就乘車離開」,可最後她乘坐了更早一班列車走了,男人氣喘噓噓地跑來,只看見她系在欄杆上的白手帕。她一直都很守約一直都不放棄,但沒有遵守最後的約定。 她在一場夕陽中逃離曾經刻骨銘心的東京愛情故事,一路上都滿臉笑容地陪小孩子說話,直到那張舊照片從包裡滑了出來……她忽然愣住了,仿佛聽見淹沒世界的馬 蹄聲追著火車而來……那是她和男人的往事,她竭力逃離的過去,可最後那些往事還是追上了她,如狂奔的野馬群踏過她的腦海,堅硬的鐵蹄在腦神經上敲打出巨大的疼痛……她靠在這些鏡面一樣光滑的長椅上,旁若無人地哭了起來。 繪梨衣沒有看過那部劇,也就不明白路明非此刻的沉默,只是好奇地扒在窗戶上往外看去,她還惦記著碎石灘上那些趁著潮水來產卵的小蝦小蟹。 「親愛的乘客們,本次列車終點站松山市,現在我們即將離開梅津寺町站,列車即將關門,現在為您播報預計抵達各站的時間……」車廂裡回蕩著甜美的女聲。 路明非忽然起身,把手中的瓷娃娃放在繪梨衣旁邊,輕輕摸摸她的頭,轉身下車。 車門在他身後轟然關閉。 「見鬼!他要放走那個女孩!」楚子航忽然明白了。 難怪路明非選擇了去松山的火車而不是開車離開,如果是開車逃離的話愷撒和楚子航還能想辦法在高速公路上把他們截停,但火車不是人力可以阻擋的,只要繪梨衣登車,她就必將抵達松山市。 楚子航不敢相信,那個始終慫始終廢柴始終跟著他們行動的路明非會做出這種事。這趟遠至四國的旅行從頭至尾就是計畫好的逃亡,一切的因素都被考慮在內,包括距離、交通工具甚至每個時間點都是算過的!路明非騙了他和愷撒! 他如離弦之箭奔向車站,又迅速停下。路明非在最後一刻才暴露出叛徒的嘴臉來,列車關門之後很快就會起步,就算楚子航的百米成績匹敵世界冠軍也沒辦法在火車開車之前將它截住。 他返身奔向不遠處的船廠,愷撒把那輛豐田家用車停在了船廠裡,那輛車渾身上下都是問題,但此時此刻唯有那輛車能幫他們搶先抵達松山站,在車站內截住繪梨衣。 「喂喂!等等我等等我!」愷撒在烤青花魚上大咬一口,追了出去。 酒德麻衣緩慢悠長地深呼吸,她根本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繪梨衣正在從她們的控制中脫離,這柄解決東京事件的重要鑰匙就要失去了。 這種情況下她必須抹殺繪梨衣!這柄鑰匙即使不掌握在他們手裡也不能掌握在敵人手裡! 但在扣動扳機前她還需要得到老闆的確認,她一邊移動槍管鎖定繪梨衣的眉心,一邊焦急地等待著手機撥號。 路明非和繪梨衣隔著車窗對視,這種來往海邊小站的列車居然還是老式的D51蒸汽機車,只是拖掛了新式的車廂。列車在啟動中噴出濃密的白色蒸汽,像雲一樣在月臺上流動。 路明非拍了拍車窗:「到松山市會有人接你的。」 「Sakura不送我回東京了麼?」繪梨衣拿小本子給路明非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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