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下 | 上頁 下頁 |
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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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們都是小怪獸 路明非在溫暖的河中跋涉,水面上籠罩著綿密的霧,蓮花自上游漂往下游,倒像是無根的浮萍。 河並不深,水很清,河底都是圓潤的卵石,赤腳踩在卵石上非常舒服,低頭就能看見小魚圍繞著自己的腳踝遊動。他不知道這是哪裡,但並不像是陌生的地方,記憶中他曾經來過,可他什麼時候來過這種遠離塵世又很有禪意的地方?怎麼也想不起來。 河對面傳來短促但悠揚的樂聲,鋼琴、小提琴和大提琴互相應和,路明非知道這是演出開始之前的試音,聽起來一場露天音樂會即將開始。 他加緊步伐向對岸走去,忽然想起自己來這裡就是要赴一場盛大的聚會。他在河水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子,穿著簡陋而奇怪的白色衣服,衣服上釘滿了堅固的皮帶,這種衣服大概是為了束縛一個人而設計的,他怎麼會穿著這身衣服?穿著這種衣服怎麼去參加音樂會?他心裡有點擔心,但還是只得踏上對面的河岸。前方是茸茸的青草地,草間盛開著黃色小花,花在風中搖曳,女孩們在草地上奔跑嬉戲,寬大的白袍遮不住她們年輕誘人的曲線,她們的頭髮像是黃金或者白金那樣燦爛,皮膚素自得像是冰雪。 在她們面前路明非覺得有點自慚形穢。 一個女孩看見了他,驚喜地喊了起來:「新郎來啦新郎來啦!」 她們都向著路明非跑了過來,圍繞著他,用某種他從未聽過的語言跟他說話,但很奇怪的是路明非能聽懂她們的話,她們說著祝福的話,跟路明非行貼面禮。 只有一個女孩沒有靠近,她仍舊站在濃霧中,長髮在風中漫漫飛舞。路明非看不清她的臉,但他知道她正隔著濃霧跟自己對視。 女孩們給路明非戴上猩紅的綬帶,綬帶上別著金色和銀色的勳章,在綬帶的襯托下他身上那件奇怪的白衣也顯得體面起來,像是將軍的制服。女孩們為他梳理頭髮,給他穿上漆黑發亮的皮鞋,為他系上月桂花枝條編制的腰帶,他被塗脂抹粉,鏡子遞到面前,鏡中的人竟然有點劍眉星目的感覺。 風大了起來,濃霧順著霧中女孩的衣褶流走,暗紅色的長髮在風中漫捲,潔白的長裙也在風中漫捲,露出筆直秀氣的雙腿,腳上穿著白色的高跟羊皮短靴,腳腕上系著金色的鏈子,鈴鐺在風中叮叮作響。 素白的頭紗遮掩了女孩的臉,但路明非還是把她認了出來,那是繪梨衣,那雙短靴和那根腳鏈是他們一起在南青山的名品店裡買的,在婚紗和頭紗的襯托下,繪梨衣越發像個精美的娃娃。 路明非好象想起來了,他來這裡就是要參加自己的婚禮。 女孩們簇擁著他來到繪梨衣面前,圍繞著他們唱歌跳舞,抛灑花瓣,不知道藏身在何處的交響樂隊開始演奏瓦格納的《婚禮進行曲》,雄渾的開場像是一位君王的婚禮。 路明非小心地伸出手,繪梨衣把戴著白色蕾絲手套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裡。 霧開始散了,周圍出現了建築物,白堊色的高樓圍繞著他們,小小的窗戶像是成排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高天裡的風速很高,烏雲瞬息萬變,但風被四周的高樓擋住了,這塊小小的草坪上和煦溫暖。女孩們簇擁著他和繪梨衣來到月桂花枝紮成的花門下,穿著白色法袍的牧師在那裡等候著,花門前擺著一張桌子充當聖台,這居然是一場東正教的婚禮。聖臺上放著一部聖福音書、兩頂婚禮冠冕、一杯紅葡萄酒和兩支點燃的蠟燭,牧師把一枚金制的結婚戒指和一枚銀制的結婚戒指放在聖台兩端,讓路明非和繪梨衣站在聖台的兩端。 樂聲暫時地低落下去,牧師在新郎和新娘的頭頂各畫了三個十字,遞給路明非和繪梨衣各一支點燃的蠟燭。 聖台旁的助理牧師用詩歌般的聲音說:「君宰,請祝福。」 司祭也用詩歌般的聲音說:「讚頌常歸於我們的上帝,從今日到永遠,世世無盡。」 女孩們和樂手們齊聲說:「阿門。」 助理牧師說:「在平安中讓我們向主祈禱。」 大家齊聲說:「求主憐憫。」 別說路明非沒見識過東正教的婚禮,他甚至沒怎麼去過教堂,可現在跟著大家一起念誦這些古老的證言,卻像是爛熟於心。 他心裡很是平安喜樂,這種感覺很好,對面那個漂亮的女孩是屬於你的,你即將按照規定的流程念出對她的誓詞,你把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你的婚禮被所有的親朋好友見證。 牧師從碟子裡拿起金質戒指,用它在路明非的額頭上畫了三個十字,朗聲詢問:「路明非,你是否願意接受上杉繪梨衣為你的合法妻子,並盡你的一生去關愛她,珍惜她?」 「我願意。」路明非說。 「上杉繪梨衣,你是否願意接受路明非為你的合法丈夫,並盡你的一生去關愛他,珍惜他?」牧師把銀質戒指放在繪梨衣掌心。 「我願意。」繪梨衣說。 「那麼現在你們可以交換戒指了。」 路明非一手拿著戒指,一手拿起繪梨衣柔軟的手,那是一隻很柔軟很溫暖的小手,暖得讓人握住了就不想鬆開。就在路明非將要把那枚戒指套上繪梨衣的無名指時,牧師忽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你確定麼?」牧師問。 路明非忽然發覺從頭到尾他都看不清牧師的臉,草坪上的霧氣都散去了,但始終有霧氣纏繞在牧師身邊,這個始終站在霧中的男人輕聲地問他:「你確定麼?」 「我確定麼?」路明非呆呆地問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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