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下 | 上頁 下頁
四八


  但黑衣侍者消失在她的視野中了,他似乎猜到酒德麻衣的舉措,藏身在她無法瞄準的射擊死角裡。

  蘭博基尼沖過一片積水拐上小路,酒德麻衣躍上天臺邊沿。狂風暴雨中她的槍口紋絲不動,瞄準鏡直指黑衣侍者藏身的地方。黑衣侍者敢從藏身處閃出來,她會立刻開槍。

  「你無法消滅那個目標,任務的第一優先是保證路明非安全撤離,第二目標才是狙擊我的那位老朋友。」耳機裡傳來老闆的聲音,再也沒有那種嘻哈歡樂的調子,異常低沉,仿佛牙齒間咬著鋼鐵。

  黑色的直升機出現在惠比壽花園上空,刺眼的光柱鎖定了奔逃中的蘭博基尼。在出發的時候源稚生就呼叫了直升機支援,現在終於趕上了。

  「上杉家主和一名男性正駕車在惠比壽花園西面的小路上行駛,大量機動車正尾隨和堵截他們。」直升機駕駛員的通話頻道直接接入源稚生的耳機。

  「向家族旗下的所有幫會發送消息!任何人膽敢傷及目標,都會被列入家族的黑名單!」源稚生看著手機螢幕上漸漸刷出來的照片,路明非的側臉清晰地呈現出來。

  「繪梨衣,讓你信任的男人居然是他麼?」源稚生先是吃了一驚,然後輕聲說。

  悍馬急轉彎,濺起大片的雨水,櫻也駛上了惠比壽花園西面的小路。這是一片高檔住宅區,頗有些歷史了,那時人們還習慣於徒步出行,所以這裡都是蛛網般的步行小道,兩邊是幽靜的日式小院,道路寬度僅夠兩輛小車勉強錯車,寬大的悍馬把整條道路都給佔據了。直升機駕駛員正把地圖傳輸到悍馬的導航螢幕上,藍色的光點高速地向著西北方逃竄。

  所有人的手機同時「滴」了一聲,他們同時接收到一條新的短信。源稚生抓起手機一看:「本家再度提高懸紅,目前的懸紅為100億日圓,獎勵給優先把照片中的女性帶給家族的人。」

  這根本不是源稚生想發佈的資訊,家族的資訊系統徹底被外人入侵了,入侵者不斷地提高懸紅,刺激黑道青年們的貪欲,引誘他們不擇手段地捕獵繪梨衣。

  局面失控了,源稚生身為蛇岐八家的大家長,卻無力控制這些幫會。此刻的惠比壽花園變成了獵場,獵物是繪梨衣,東京的黑道都參與到這場圍獵中來了,還有更多的人正往這邊趕。

  源稚生很清楚幫會成員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人類的貪欲是比龍王還要可怕的東西,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很多人都會變成龍那樣嗜血的東西。

  他想到了死去的真,渾身都是冷汗。

  路明非根本來不及為擺脫了黑衣侍者慶倖,黑道就已經追了上來。不斷地有摩托車從小巷中駛出,加入圍獵隊伍,偶爾還有轎車正面直撞過來,想把他們逼停。

  蘭博基尼並不適合在這種曲折的小路上行駛,它設計出來是用來對付高速賽道的,但現在路明非能依賴的只有這輛車,他竭盡所能地加速減速,甩尾轉彎,像只沒頭蒼蠅那樣鑽來鑽去。

  一旦停車就全完了,他心裡非常清楚。

  那種怪異的梆子聲似乎還殘留在他的腦海裡,不時有一兩個破碎的畫面在他眼前閃過……男孩和女孩拉著手在冰原上逃亡,黑色的鴉群在天空中追逐,天空裡降下致命的飛火,火焰把冰雪炸上天空,雲層底部被照得通紅,男孩捧著冰雪蓋在女孩的臉上,她死了,鮮血從冰雪下面緩緩地滲了上來。

  還有各種沒來由的情緒,沒來由的憤怒、沒來由的不甘、沒來由的想要怒吼,怒吼說你們想要把我逼到哪裡去?你們難道不怕……死麼?

  沒有人能把獅子逼下懸崖!那種尊榮驕傲的動物不會允許自己卑微地死去,它會在懸崖邊憤而轉身,哪怕是撲向獵槍的槍口!

  槍裡只有那一匣子彈,全都用在黑衣侍者身上了。路明非從未像今夜這樣氣惱,這樣暴跳如雷,以前無論多少侮辱多少打擊多少難過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他都忍了,今夜他只恨自己的槍裡沒有更多的子彈。

  摩托車的轟鳴聲從背後傳來,那台摩托車的功率很大,而且騎手的技術非常高超。他趁著路明非拐彎前減速的機會逼到蘭博基尼邊上,冷月般的長刀砍向路明非的脊椎。反正家族已經許諾為了捕獲目標,任何違法的事情都由家族來買單,這種情況下死一兩個人不算什麼。差著少許距離,長刀沒能砍進路明非的脊椎裡,在他的肩膀上豁開了一道血口。忽如其來的劇痛讓路明非眼前一黑,但他挺住了,不僅挺住了,還用手中的空槍去砸那名刀手的臉。

  幾乎就在同時,有人從車身另一側靠近,伸手想把繪梨衣從副駕駛座上抓出去。但路明非比那人快了一秒鐘,他抓住繪梨衣的衣襟,把她狠狠地拉進自己懷裡,帶著巨大的惡意狠狠地往左打方向盤。

  蘭博基尼把那輛重型摩托車擠在道邊的牆上,蹭出了一連串火花。十幾米之後蘭博基尼驟然加速,把擠成廢鐵的摩托車丟在路邊,那名騎手抱著被壓斷的大腿打著滾哀號。

  哀號聲入耳,路明非的心情居然是歡欣鼓舞,他不斷地左右打著方向盤,把追上來的摩托車擠到牆上去。

  又一刀砍在他的背後,獵手們已經明白,要想奪取繪梨衣這嬌貴的獵物就必須先解決掉開車的這小子,紛紛拔出了藏在衣服裡或者捆在車後的長刀。

  這一次路明非沒有手槍可以投擲了,於是他把口袋裡的80萬日圓現金扔了出去,紛紛揚揚的紙幣遮擋了那名騎手的視線,摩托車的前輪歪斜,翻倒在路邊。

  路明非已經不記得自己中了多少刀了,托這輛蘭博基尼的福,每次有人逼近他就狠踩油門,加速拉開距離,有些刀就會砍空,砍中他後背的幾刀也沒有造成致命的刀傷。他的後背痛得像是被烙鐵烙著,鮮血混合雨水染紅了白色的真皮座椅。可大量的失血不但沒有讓他恐懼,反而令他有股子兇狠的喜悅。他想起蒙古人的叼羊會,他在電視上看過那場面,最矯健的騎手把羊死死地抓在自己的手心裡,仍憑其他人怎麼搶都搶不走。

  直到現在為止,那美麗的、溫軟的獵物還在他的控制之中,直到現在他還是贏家!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變化,血液的溫度似乎在不斷地提升,力量隨著血液源源不斷地到達每一塊肌肉。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跟黑衣侍者一樣熱了,雨水淋在他身上化作白色的水汽。

  「任何人,想從你的身邊奪走任何東西,都是我們的敵人!」

  「沒有人會記得死的東西,所以要活下去,咬牙切齒地活下去!」

  「我最恨有人搶走……屬於我的東西。」

  「我重臨世界之日,諸逆臣皆當死去!」

  路鳴澤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回蕩,像是發瘋的詩人或者戲子在朗誦臺詞。不知什麼時候那個魔鬼對世界的仇恨已經侵入了他的腦海,在聽見梆子聲的那一刻,這種惡毒被激發出來,牢牢地控制了他。

  他正下意識地踐行著路鳴澤的意志。他操縱了這台蘭博基尼,等於掌握著暴力,任何人敢於靠過來,他就碾過去。

  只要駛離這片道路狹窄來回轉彎的區域他就贏了,以蘭博基尼的速度,沒有幾個人能跟他在寬闊的路面上玩追車,他又把一台摩托車在牆上碾成廢鐵,扭頭尋找出口。

  懷裡的繪梨衣忽然動了起來,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她身體冰冷,目光呆滯,止不住地哆嗦。

  路明非想要甩開她,動作粗暴,之前他為了控制繪梨衣不讓她亂動,狠狠地掐著她的脖子強迫她躺在自己的腿上,使她脖子上留下了明顯的淤青。但繪梨衣抱得很緊,她身材修長,並非小鳥依人型的女孩,這時卻縮成小小的一團,在路明非懷裡像是個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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