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中 | 上頁 下頁
一一七


  「過氣的黑道至尊看過氣的AV女優,不是很搭麼?」越師傅歎氣,「你還真能找到我。」

  「這地方的變化真不大,整個日本黑道都沒想到,六十年前你喜歡在這條街上瞎混,六十年後你其實仍住在這裡,只是變成了一個拉麵師傅。」昂熱掀起幌子,看著雨中的小街。

  往外走幾十步走出小街就是燈火通明的高樓大廈,小街卻還是二戰後的模樣,路兩邊都是老式和屋,屋前種著梧桐和櫻樹幽靜中透著破敗。

  「我是被時代拋棄的人,就該住在破破爛爛的老地方。可不像你,你還風流倜儻。」越師傅在面上多加了一塊叉燒,放在昂熱面前。

  「其實也不是沒人知道你還活著,阿賀就知道,可他沒來騷擾過你對吧?是他讓我來找你的,還費了我一番功夫。一個房地產經紀公司花了好幾天功夫找到這條小街的地契存檔,告訴我六十多年這條街的地權就沒有發生過變化,土地的持有人是上衫越,已經拖欠幾十年的土地稅。」昂熱舀著乳白色的濃湯,「它沒有被政府收走只是因為阿賀私下裡幫你把土地稅給補上了,否則你連在這條街上賣拉麵的權利都沒有。」

  「誰要他多管閒事。」越師傅皺了皺眉,「這塊地不是我的也不要緊,我照舊可以推車賣我的拉麵。」

  「這可是條價值12億美元的街啊。之前有一家株式會社願意出12億美元購買這塊地做商業開發,可根本找不到土地持有者。你在價值12億美金的地皮上擺拉麵攤,別裝窮了。」

  「我真的窮得狠,這些年就靠賣拉麵養活自己。我手裡值錢的東西就只剩下這塊地了,可賣掉了它就會被開發成摩天大樓,這些老房子都要被拆掉,老樹都要挪走,我這樣的老東西就沒有棲身之地了。」越師傅邊說話邊隨手收拾桌面,六十多年的拉麵生涯已經把這位曾經的大人物變成了拉麵師傅兼巧手夥計,「既然是犬山賀那傢伙把資訊洩露給你的,他為什麼不陪你來?」

  「阿賀死了,大前天是他的葬禮。他死的時候中了幾十槍還是幾百槍,據說火化的時候燒出兩斤彈頭來。」昂熱淡淡地說。

  越師傅擦桌子的手停頓了1秒鐘,而後他繼續賣力地擦著桌子:「你跑來找我幹什麼?我對你沒什麼用,我這種人就是舊時代留下的廢物。」

  「新的時代是不需要皇的,對吧?」昂熱慢悠悠地說。

  「是啊,皇這種東西就該死在1945年。」上彬越,這位昔日日本黑道皇帝眼裡掠過一絲陰翳。

  源氏重工,壁畫廳。火場做了簡單的清理,滿地的鮮血都被烈火烤幹了,焚燒殆盡的古銅色骨骸躺了滿地,死去的執行局幹部們也被燒成了骨骸,但他們是焦黑色的,源稚生抖開白布一一蓋在他們身上。

  「政宗先生到了。」烏鴉疾步走到源稚生背後,壓低了聲音。

  「你們出去吧,讓我和政宗先生單獨談談。」源稚生頭也不回。

  「我們會在外面警戒。」烏鴉鞠躬之後沖櫻和夜叉使了個眼色,所有人都撤出了壁畫廳。

  長明燈重新點燃了,偌大的空間裡就只有這盞孤燈的光暈籠罩著源稚生和橘政宗,滿地都是屍體,牆壁上是被熏得漆黑的壁畫殘片,神魔在火焰搖曳中翩翩欲舞,氣氛森嚴詭異。

  「老爹,是不是有些事到了該跟我說的時候了?」源稚生端坐在古銅色的骨骸中。

  「其實你早就懷疑我了,對麼?」橘政宗輕聲笑笑。

  「說不上懷疑,但我知道有些事你沒有告訴我。我已經去看過你在地底下的研究所了,還有那個巨型儲水池,很先進,看一眼一輩子都忘不了。但我不想在那裡跟你說話,所以才請你來壁畫廳。」源稚生點燃一根煙,轉過身來.

  他愣住了,橘政宗的裝束跟以往截然不同。平日裡橘政宗最喜歡穿的衣服就是和服,裡面是條紋布的素服,天冷了就再罩一件黑色羽織,完全是日本長者的模樣。但此刻,橘政宗一身棕色的戎裝,肩扛少校軍銜,腳蹬高筒皮靴,從風格來看這已經是頗有些年頭的舊時軍裝了,可穿在橘政宗身上依舊挺拔熨帖。軍服臂膀上綴著醒目的徽章,徽章由劍、盾和紅五角星組成,徽章銘文「КГБ」。這三個俄文字母代表一個曾經威震世界的暴力機構,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它更為人所知的名字是「克格勃」。「你是克格勃成員?」源稚生問

  「曾經是。」橘政宗抖開一塊白布鋪在地上,雙膝跪下,挺直腰杆,從懷裡抽出一柄短小的懷劍橫置於前方,把帶來的長鞘白刀扔給源稚生。

  「要我為你介錯麼?」源稚生接住那柄刀。

  很多人包括日本人都覺得剖腹應該用肋差,但肋差的主要用途是近戰中用來破甲,戰場上用它切腹是迫於沒有更順手的工具。貴族的切腹應該使用名為懷劍的優雅工具,那是筆直簡約的直刀,因為太過輕薄基本沒法殺敵,只為結束刀主的生命而打造。在明治維新之前,一塊白布、一柄懷劍,加上一個介錯人就能完成剖腹的全部禮儀。介錯人是剖腹的幫手,手持長刀站在剖腹人的背後,剖腹人一刀捅入腹部,介錯人就揮刀斬斷他的頭顱,看似兇狠,其實是為了減輕剖腹人的痛苦。好的介錯人精通刀術斬後頭顱仍有皮膚和軀幹相連,切腹者呈低頭跪坐的形態,被認為是體面的死法。

  橘政宗來之前就做好了剖腹的準備。

  「我經常都想,如果有一天我要剖腹來為我當年的罪孽謝罪,那我希望你是介錯人。」橘政宗說。

  「介錯人也不是什麼砍人頭的活都接,剖腹前讓我聽聽理由吧。」源稚生拄著長刀坐下,遙遙和橘政宗相對。

  「我前半生所犯的罪孽堪稱罄竹難書。這世上只有一種辦法能讓我從罪孽中解脫,那就是死。」橘政宗低聲說,「我的真名是邦達列夫,克格勃的情報員,列寧號是我親手沉進日本海溝裡去的。」

  源稚生臉色微變:「說下去!」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要從我的年輕時代講起。我在莫斯科的孤兒院裡長大,據說父母都是為革命犧牲的烈士,作為烈士子女我被光榮地選送到間諜專科學校培訓。21歲時我加入了克格勃,是最年輕也最優秀的情報員。21歲前我的人生非常幸福,唯一困擾我的事是一些古怪的記憶。在模糊的記憶中,我出生在一個雪白寒冷的地方,那裡荒蕪的叫人絕望。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接觸到一份名為б的機密檔案,那是克格勃對北極圈內某個港口的調查報告。那個港口屬於蘇聯,可是連克格勃都不知道它是幹什麼的。檔案中夾著一份名單,名單上只有一串編號,這串編號代表一群孩子。20世紀60年代,這群孩子被列寧號破冰船從北極圈裡帶了出來。孩子們被送進莫斯科的孤兒院,然後進入不同的國家機關,這是個實驗,目的是觀察那些孩子的社會性。」橘政宗頓了頓,「我就在那座孤兒院長大。」

  「你是其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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