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 | 上頁 下頁
八一


  「我是女人,」櫻說,「沒聽說過玩具店也要收保護費的。」

  「玩具店和情趣用品店也沒多大區別……總之都是賣些好玩的東西……」野田壽小聲說。

  「你多大了?」楚子航問。

  「平成六年五月四日生,雙子座,屬狗。」

  「喂喂有沒有必要說得好像來算命一樣啊!」路明非說,「我看你這副慫樣根本不像雙子座活脫脫是個死巨蟹座!」

  櫻猶豫了一下翻譯了。

  「上升星座是巨蟹,金星也落在巨蟹,確實是偏巨蟹的雙子座。」野田壽不知何以本家的幹部對星座也那麼有研究。他在國中是星座社的成員,被問起年齡的時候這麼說比較討女孩開心,所以平時總是這麼報年紀,剛才純粹太過緊張不由自主地就把雙子座和屬狗說了出來。

  「你你你你你還敢搭話,你這是蔑視本家幹部麼?」酒勁往上湧,路明非勃然大怒。

  櫻實在不想這種無聊的對話繼續下去了,她轉向真:「麻生真麼?是你向本家投訴說野田組不僅要收取玩具店的保護費而且擅自提高費率?」

  「是的,」真小聲說,「店長說店剛剛開起來還在虧本經營進貨周轉都要錢,而且玩具店賺的錢也不夠交保護費的,如果不能把黑幫趕走就乾脆關店算了。我新入職不久不想失去這份工作……所以就冒昧地打電話求助了。」

  「這種小事也不是不能商量……」野田壽說。

  櫻的袖口中滑出短刀,她把短刀卡在野田壽的後頸:「本家的人來了你也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我想你還不知道自己所犯的錯誤有多嚴重,這條街甚至歌舞伎町乃至於整個新宿區的保護費費率都是固定不變的,由各個幫會的大佬們開會通過形成決議,你們野田組連旁聽的資格都沒有,在這條街上沒有人敢提增加費率,提過的人都死了。本家不允許這類事情影響這條街的繁榮,所以通常都是採取最嚴苛的處理方式,換而言之,這件事可以很大。」

  真的臉色慘白。她沒有想到一通電話會招致這樣可怕的結果,櫻在說這話的時候散發出的氣息是黑色的,如同乾涸的血。短刀已經陷入了野田壽的後頸,只要再用力就會見血。而真最初的想法只足要嚇走這個每天來騷擾的混混,至多就是給他一些喝罵那樣的懲罰。

  「請……請原諒這位先生,他來店裡的這些天什麼都沒做,他只是翻翻漫畫,對我也很禮貌!我……我沒想到是這樣的,這位先生真的……真的只是來這裡坐坐,請給他一個機會!」真顫抖著深鞠躬。

  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早料到會這樣,這也是嚇唬真一下給她小小的懲罰,本家的熱線電話不是這麼用的。

  「雖然有事主的求情,但也不能這麼輕易就算了。」櫻把短刀扔在桌上,「看在你那麼年輕,切指謝罪吧。至於真也會有懲罰,在電話中誇大其詞。」

  「來玩具店裡坐坐就要切指?那路明非做過的事情加起來早該切腹了吧?」愷撒也吃驚了。

  「為什麼我就該切腹?」路明非也震驚。

  「你做盡宅事還下載盜版漫畫。」

  「不給街面上的小混混一點臉色的話,他們不會懂得尊重本家。總有一天他們中有人會一步步上升到幫會領袖的位置,那時候他們才會真正面對黑道中血腥殘忍的一面,趁早嚇唬一下讓他們有所敬畏不濫用暴力,是為他們將來好。就像小時候媽媽教育你說,做了壞事會被員警抓去關監獄。」櫻低聲說,用的是真和野田壽都不懂的中文。

  路明非驚歎地看著櫻的側臉,這時才覺出這個女孩的淩厲之中還有些溫柔的意味。從知道蛇岐八家是黑道以來路明非一直對櫻有些敬畏,在黑道中混跡的受過忍者訓練的女人,永遠穿著不顯眼的黑西裝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就像是黑色有毒的花。但這番話說得就像個姐姐,讓他想起諾諾後來把那套價格不菲的西裝熨好送給了他,路明非看著價格標籤有點不敢收說這麼貴的衣服我可穿不著,諾諾隨口說每個男孩都會有一天穿著值錢的正裝做著重要的事,早點練練為那一天做準備總是不錯的。

  想起來大概蛇岐八家嚴苛的家規也不乏溫柔的一面。

  「櫻真溫柔啊!」路明非讚歎,簡直想要鼓掌。

  罕見的,櫻沒有血色的臉上顯出尷尬的神情。她只好岔開話題:「拜託諸位貴賓配合一下,你們現在的表情好像是在看喜劇。」

  愷撒小組驟然嚴肅,黑色的氣息如惡龍般升騰起來。愷撒冷酷地微笑著把骨節捏得哢哢作響,楚子航的眼神就像是要食人的餓狼,真後悔了,跟這些真正的黑幫分子比起來野田壽只是個街頭上混跡的高中生而已,是她引狼入室。比愷撒和楚子航更可怕的是路明非……雖然不知為什麼這個本家幹部說中文,但是那一時空洞一時下賤一時兇狠的目光真是叫人從心底恐懼,想必是神經質的野獸。

  野田壽凝視著短刀泛青的刃口,這是柄真正用來要人命的武器,絕非那種街頭混混在手中拋來拋去的玩具,它兇狠的血槽設計是為了從敵人身體裡迅速放血令敵人失去臨死一搏的體力,而微微翹起的刀鋒是為了在割入敵人身體時不至於卡在骨縫裡……這是野田壽第一次面對真正的兇器,他呼吸到了其中陰狠的氣息。他意識到自己的幼稚了,難怪歌舞伎町的男人們都不願提起本家的幹部們,如果說歌舞伎町的男人們是驕傲的野獸那麼本家的幹部們就是無情的死神!

  櫻看見大滴大滴的冷汗從野田壽的額角墜落而真無力地委頓在椅子上抱著茶盤瑟瑟發抖,她覺得威嚇已經起到了作用準備收手了,畢竟只是十八歲的兩個孩子而已。

  「都是我的錯!跟真小姐無關!」野田壽猛地抬起頭,大吼著說,「是我索要保護費,我也確實說過費率要漲!真小姐只是原樣地說了我說的話!我願意……向本家謝罪!」

  這回輪到本家的幹部吃驚了,無論是狂暴的外國傭兵愷撤還是嗜血的冷酷刀手楚子航都下意識地看問櫻。野田壽跪在地上,從口袋中抽出白手帕狠狠地纏緊自己左手的小拇指,緩緩地抓起了桌上的短刀。野田組未來的三代目、十八歲的野田壽決行用他身體的一部分對本家謝罪,他的眉宇間寫滿了堅毅和疼痛,眉毛緊縮眼角抽搐,嘴唇緊緊地抿著。

  「喂喂,想點辦法。」路明非用中文說,「我看這小子很愣,這是要真切。」

  但櫻什麼都沒說,只是冷冷地看著野田壽的一舉一動。切指在黑道中是極具儀式感的事,在切下去之前野田壽還有幾件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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