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3黑月之潮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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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爾金娜毫無知覺似地緊貼在雅可夫的身上,潔白柔軟的身體如一條白色的蛇。 驚悚在雷娜塔的腦海中炸開,她意識到另外一件可怕的事,掛鐘停了!她一直覺得還有五分鐘就到十點了,但這五分鐘過得極其緩慢,已經過去兩支舞曲了。唯有盯著掛鐘仔細看,才會發現秒針已經不走了。那是一台機械掛鐘,每天都有人負責為它上弦,大家都根據它來對表。但它居然停了,於是金色大廳裡的時間永遠被鎖定在2l:55,跳舞的人們都覺得時間還早,歡樂未盡。 環顧周圍,相擁起舞的人多半都在做跟雅可夫和霍爾金娜差不多的事,士兵們可比稚嫩的雅可夫囂張多了,他們肆無忌憚地咬著懷中護士的嘴唇,捏著她們的身體。 雷娜塔一步步退往角落裡,瑟瑟發抖。這地方,這些人,都不對!所有人都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裡,好像明天就是末日那樣縱情狂歡,不知休止。他們跟平時完全不一樣了,被情欲控制了頭腦,忘記了羞恥,變成了野獸般的東西。 她必須立刻離開,零號還在等她。她小心翼翼地貼著牆挪動,往門邊摸索。 金色大廳的門被鎖死了,三道機械密碼鎖從不同的方向鎖死了這道內嵌鐵芯外包桃花心木的大門,鎖眼裡填滿了融化的松香!雷娜塔的心被恐懼抓緊,顯然是有人故意封鎖了金色大廳,有什麼危險正在臨近,而大廳裡的人逃不出去。他們合力都沒法破壞這扇堅固的大門。雷娜塔用力拍門大聲呼喊,但她的聲音被忽然強勁起來的舞曲蓋過了,手風琴手跳進舞池中張揚地演奏起來,男男女女拉著手圍繞著手風琴手蹦跳,鞋跟踏得地面震動。他們都很歡樂,用歡樂淹沒了雷娜塔的絕望,便如用貝多芬的《歡樂頌》淹沒一隻小狗的哀鳴。 雷娜塔喊不動了,她背靠著那扇她永遠也打不開的門,看著這些死到臨頭還縱情歡樂的愚者。在這群人中她是一個異類,這群人即使在正常的時候也跟她迥然不同,把她困在黑天鵝港的其實不是鐵門和密碼鎖,而是這些陌生人。這些年來一直是這樣,她住在一個由混凝土、鋼鐵和奇怪陌生人組成的牢籠中,緊緊抱著被磨掉了毛的布袋熊。 她害怕得想哭,可哭不出來。 「雷娜塔,你怎麼不跳舞?」有人在背後輕聲問。 她驚恐地扭頭,滿臉潮紅的安東靠在門框上。安東住14號房,比雷娜塔大一歲,他瘦而蒼白,窄臉上有著細碎的雀斑,嘴唇上有一抹淡黃色的細絨毛。安東那雙黃褐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雷娜塔,他用舌頭來回舔著乾燥的嘴唇,渾身酒氣。 「你熱不熱?」安東用一種古怪的聲音問。 雷娜塔一步步後退,縮在角落裡使勁搖頭。 「你流汗了。」安東一步步逼近。 「我……我不熱……」雷娜塔嘶啞地說,聲音全不似她自己的。 「熱就跳舞啊,我們跳舞啊。」安東的雙手搭上了雷娜塔的雙肩,一把就把披肩扯了下來,雷娜塔瘦削剔透的肩膀露了出來,身上只剩那件帶白紗裙角的小裙子了。 在雷娜塔的驚呼聲中,安東雙手抱住她的腰,發力把雷娜塔舉過頭頂,帶著她跳進舞池。舞池中有人歡呼著抓掉雷娜塔的帽子,淡金色長髮傾瀉而下,像是一匹金色絲綢。跳舞的男男女女都為安東的「勇敢」鼓掌大喊:「吻她!吻她!吻她!」 安東把雷娜塔放在地上,圍著她跳舞。他著魔似的甩動小臂和小腿,全無規律可言,眼睛始終直勾勾地盯著雷娜塔的身體。雷娜塔覺得那目光像是要把自己扒光,人們層層疊疊地圍著他倆。安東放肆地撫摸著雷娜塔暴露在外的肌膚,霍爾金娜和雅可夫就在旁邊,一邊擁吻一邊歡呼叫好。雷娜塔忽然明白了那些人的意圖,她盯著那些被欲望燃燒的眼睛,從中解讀出的是一隻只野獸。今夜就是一場狂歡節,沒有規則的狂歡節,今夜他們想做的事都能做,沒有人會斥責他們。今夜是他們夢想成真的日子,但他們還需要一件祭品。就像人類在還蒙昧的時代,每逢好日子就要祭祀一個處女給天神,還要圍著她載歌載舞。 雷娜塔就是他們選中的祭品,因為在這裡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雷娜塔把手伸到了裙子裡,拔出了她藏在裙角的小刮刀,這是她從倉庫中某個破舊的工具盒裡偷的。她覺得自己需要一件武器來防身,但現在她準備用這柄刮刀紮進自己的心口,她很想回家,但也不在乎死去。 她心裡一直存著一個夢想,將來她會長大會發育,變得漂亮,有人會彬彬有禮地邀請她跳舞,在月光下輕輕地吻她的指背,她會愛上那個人,那個人也愛她,為了那個人她可以做任何事。她不想像只羔羊那樣,被野獸一樣的安東吞噬,如果是那樣她不如死去。 護士長從斜刺裡沖出來,一把打飛了她手中的刮刀,噴著酒氣大喊說:「紙娃娃又不乖了!」 「我們該不該懲罰她一下?」她把雷娜塔推倒在地毯上。 「讓我們看看雷娜塔有沒有長成女孩!」雅可夫高呼之後,摟過霍爾金娜激吻。 「批准了!」護士長高呼。 音樂聲轉為歡快的圓舞曲,所有人都興奮地湧向雷娜塔,他們的手肆無忌憚地撫摸雷娜塔的身體,有人拉下了她的肩帶,有人撕扯她的頭髮,有人玩命掐著她胳膊,她的身體漸漸裸露出來,素白得像是冰雪或者鹽,有人把酒噴在上面試圖點燃打火機,護士長一把打飛了打火機,轉而把那個男人也摁倒在地毯上。雷娜塔呆呆地望著屋頂上的水晶燈,世界在她的腦海中漸漸變得空白,身體仿佛不再屬於她,一切的屈辱都像是發生在舞臺上的戲劇。她心裡也不覺得怎麼難過,可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安東狗一樣從人群下鑽了進來,湊上去吻她的嘴唇。他愣了一下,覺得這件事好像失去了樂趣,因為雷娜塔的嘴唇冰冷蒼白,就像是死人的嘴唇。 「啪啪啪」三聲,機械密碼鎖依次彈開。開門的吱呀聲並不多麼響亮,卻在一瞬間壓過了金色大廳中的喧囂。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他們下意識地扭頭看向門邊,陌生的男孩雙手抱懷,靠在桃花心木的大門上。雷娜塔從沒見過零號這麼閃亮。他戴著漂亮的熊皮帽子,穿著雅致的藏青色呢子風衣,領子上別著銀色小天使的徽章,就像貴族少年出獵歸來,誤入了跳舞場。零號轉身把門重新關上,走到舞池中央。他所到之處,人們自然而然地讓開道路。 零號用身體隔開雷娜塔和安東,伸手把雷娜塔拉了起來,不緊不慢地為她整理裙子,把扯開的肩帶重新歸位,把扣子扣好,用手幫她梳理頭髮,用手帕擦去她身上的烈酒,最後打量她渾身上下,露出不屑的神情:「這種板狀的身材居然也能讓人發狂?」 他轉身面對安東,露出痞氣的冷笑:「嗨!你為什麼碰我的女孩?」 安東像是被驚嚇到的小狗那樣,目光遊移不定。 「問你為什麼碰我的女孩。」零號忽然一巴掌抽在安東臉上,極重極狠,安東被他抽得轉了一圈。 安東齜了齜牙,眼中閃過暴怒。 「為什麼碰我的女孩?」又是一記耳光,反向抽得安東又轉了一圈。 「為什麼?」第三記耳光。 安東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第四記耳光接踵而來:「問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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