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2悼亡者之瞳 | 上頁 下頁
一七三


  「就是因為沒有朋友,只好自己跟自己玩咯,我小時候一個下午就在床上滾來滾去也不覺得無聊,我爸媽都說我有點瘋瘋癲癲的,因為我自己跟自己玩一會兒就嘿嘿笑。」

  夏彌聳聳肩,「反正他們也很忙嘛要照顧哥哥,我就只好自己玩自己的咯。」她趴在欄杆上,把側臉枕在胳膊上,大概是有些累了。

  楚子航看著他那一頭柔軟的髮絲在風裡舞動著,陽光雨露的味道似乎彌漫了整個隧道,手指忽然動了動。有種奇怪的沖到要把手伸進她的頭髮裡,摸摸她的腦袋。

  是不是你也曾是倔強的小孩,低著頭在人群裡走過,不出聲;離得很遠看別人說說笑笑,也不出聲;但是你心裡有個很大的世界,夜深人靜的時候,所有人都睡著以後,你躺在床上睜大眼睛透過窗戶去看夜空,忽然難過,或者忽然笑得打滾兒?

  「希望事情能在明天中午結束,我陪你回家跟你家裡解釋。」楚子航說。

  「嗯,」夏彌輕聲說,忽然她睜大了眼睛,「別逗了!你玩我呢吧?我夜不歸宿,第二天早晨帶著一個男生回家跟我爹媽說,嗨,這是我師兄哦,昨晚的事情他想跟你們解釋!我爹只會賞我們每人一個大巴掌,解釋什麼?不用解釋了!解釋你妹呀!」

  楚子航表情僵硬,默默地低下頭。

  他的眼角抽動了一下,直起身來,忽然間肩胛處的胎記好像要燒起來了。

  「你幫我看一下肩膀那裡行嗎?」他轉過身。

  「嗯,你是在展示你強有力的肩大肌麼?不用那麼可以啦,我在路上已經鑒賞過了,HOHO好心動」夏彌滿嘴白爛話,但還是乖乖地湊過來細看。

  胎記顏色赤紅,像是一枚燒紅的硬幣嵌在骨骼裡。夏彌伸出指頭戳了戳,「痛麼?」

  「不,只是很燙,」楚子航忽然一驚,「有什麼聲音,你聽見了麼?」

  夏彌豎起耳朵細聽,同時用手電筒四周掃射,「沒有啊」

  她把下面半截話吞回去了,就在檢修車的旁邊,她看見了一塊界碑似的石頭,表面簡單地陰刻文字,用紅色的油漆填滿,只有一個數字,「100」。

  「一百?」夏彌愣住了,「什麼意思?」

  「不是一百,」楚子航說,「是下一站的編號。北京地鐵每一站都有一個數字編號,一號線從西往東編號越來越大。但最西邊的蘋果園站不是101號而是103號,因為還有隱藏的兩個車站福壽嶺和高井,編號分別為102和101,我們剛才已經過了那兩站。編號再往前推就是100,意思是第零站」他忽然愣住了,全身冰冷,腦顱深處傳來陣陣劇痛。

  第零站?怎麼可能是第零站?就算還有兩個車站沒有投入使用,也不會有人把它們編號為第零站和負一站。

  零時不該出現在常見編號中的,這個奇怪的數字是古代阿拉伯人發明的,是數學史上的巨大突破。它與其說是一個數字不如說是一個概括,空無的概念,它代表「不存在」!

  「停下!別往前了!」楚子航想去拉檢修車的刹車。

  這時候他終於聽清了剛才的異響。那是汽車引擎的聲音!後方隧道裡透出雪亮的燈光,那輛傷痕累累的邁巴赫亮著大燈,沉雄地轟鳴著,沿著鐵軌高速駛來,撞在檢修車上。

  楚子航猛地撲過去把夏彌壓在身下。檢修車像是一顆被火藥氣體推動的子彈那樣,沿著鐵軌滑向幽深的黑暗。楚子航耳邊風聲呼嘯,不想是滑行,仿佛向著無盡深淵墜落。

  被某種東西封鎖了的記憶忽然蘇醒了。「蒲公英」颱風登陸那天,暴風雨裡那個男人開著邁巴赫,帶他偷偷駛入封閉的高架路,那個奇怪的、被所有人忽視的入口被柳樹枝條遮擋的路牌風曾經瞬間掀起樹枝,讓他看見了入口編號!

  「000」號高架路入口!第零號高架路入口!

  一切終於貫通了,為什麼他總能在這一連串的事情裡嗅到那個雨夜的味道,因為那一夜他也是在「死亡之國」尼伯龍根中!

  4.史前遺族

  愷撇開著敞篷小車在車流如織的西單北大街鑽來鑽去,就像是在野牛肚子下面奔跑的野兔。來來往往的大車都被他出其不意地截斷,但沒人沖他按喇叭.

  因為被他超車的人心情都不錯。秋高氣爽的一天,一輛嶄新的minicooper,帶著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金髮男子和一個身穿紅色喜服的中國女孩,車後座上堆著999朵深紅色玫瑰紮成的巨大花束。男孩和女孩相視而笑,都一臉的臭美,但是美得珠聯璧合啊!大概是去結婚吧?每個人都這麼猜。

  要是自己開著這麼輛車帶著這麼一個妞去結婚,哪能耐住性子等啊?車大概能開得飛起來!

  車停在婚慶大廈的路邊,這棟大樓裡都是做婚禮生意的店鋪,拍婿紗照的、訂做首飾的、乃至於婚禮司儀。

  愷撤拉著諾諾一路小跑上到四層,在一問掛著深紅色蜀繡門簾的店鋪面前停下。兩扇褐色的老木門,門上釘著老式的銅門環。愷撤扣了扣門環,一個清瘦的老人把門拉開一條縫,「愷撒?加圖索先生?」他上下打量諾諾,微微點頭,「嗯!貨色不錯!」

  「喂!你是帶我來見什麼人販子麼?」諾諾扭頭向著凱撒,「我得提醒你,把我賣給人傳宗接代對買家是不負責的行為,我很不靠譜的!」老人微笑,「我是說這身喜服,材質不錯,手工刺繡,細節拿捏的也到位,是清朝官宦人家新娘的裝束。現在能做到的裁縫已經很少了。只是還得改得適合你的腰身,嗯,此外還缺最重要的東西。」

  「什麼?」

  「鳳冠霞帔。」老人把整扇門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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