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2悼亡者之瞳 | 上頁 下頁 |
一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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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熱遮住眼睛,聽完了七次金屬刺穿木頭的聲音,每一聲都意味著這件他珍愛的古董傢俱的貶值。 現在桌面上插滿了刀劍,這個滿是書卷氣的私人圖書館在幾分鐘之間變成了一間森嚴的冷兵器博物館,歷史上各種殺人藝術都在這些刀劍中被淬煉出來。副校長圍繞著辦公桌轉圈,屈指在最先的一柄斬馬刀上一彈,「嗡嗡」的鳴聲填滿了整個空間,其餘六柄武器也共鳴起來,組成完美的音階。 「這套刀劍最早是葉勝和酒德亞紀在青銅之城中找到的,第二次被發現是明非和陳墨瞳在葉勝的殘骸上。之後又失落,之後又出現在索斯比拍賣行的定向拍賣會上,學院花了重金買回來,每一柄上都有不同的龍文明可,龍文無法解讀,好在除了龍文還有古希伯來文,很可能是這七柄武器的名字,分別是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饕餐和色欲。」副校長說。 「是基督教中所謂的『七宗罪』。」古德里安說,「拉丁文分別是『superbia』、『invidia』、『ira』、『accidia』、『avaritia』、『gula』和『luxuria』。組合起來是一個中世紀的拉丁文單詞『salogia』。」 「但這是羅馬教宗額我略一世在西元六世紀才提出的。」施耐德驚異地瞪大眼睛,「而最初的白帝城是在西元前建造的!」 「鬼知道,也許額我略一世提出的概念來自龍族文明遺留。」副校長說,「重要的是,這套武器的鑄造者」他深深吸了口氣,「青銅與火之王,諾頓。」 「雖然我們無法解讀龍文,但是我們在銘刻中找到了諾頓的龍文名字,四大君主在龍文中的名字都是一個特殊的符號。」昂熱環視所有人,「這些刀劍全部用再生金屬鑄造,看起來完全相同的材質,但是每一柄都有不同的剛性和韌性。這是最頂級的煉金技術,純粹按照自己的意志製造新的金屬,歷史上任何煉金學大師都只能仰望這種金屬,它只屬於四大君主中煉金術的最高主宰,青銅與火之王。」 「四大君主所掌握的權能各不相同,譬如大地與山之王,被認為具有『最強的威能』,而青銅與火之王則被稱為『煉金的王座』,因為只有他掌握的最高溫火焰,才能達到煉金術的極限。」副校長說,「這七柄武器在工藝上的完善達到了令人驚訝的程度,可以說它具備歷史上一切冷兵器的『美德』。這些『美德』的彙聚將帶來無與倫比的殺傷力,用來殺人根本就是高射炮打蒼蠅,那麼,龍王為何要苦心鑄造他呢?」 「自相殘殺。」路明非怔怔地看著並列的刃口,在心裡說。 這是路鳴澤跟他說的,他從未懷疑過,其實好像看見這套刀劍的瞬間他就感覺到了這東西背負的血腥宿命。其實當諾諾不分由說地從葉勝屍骨上摘下那套刀劍的時,路明非心裡有個隱約的聲音說,「不要不要不要」 不能碰的東西,如同不能打開的殺戮之門,不能揭去的惡魔封印他想葉勝之所以死在那座青銅城裡就是因為他打走了這套刀劍。 「我們猜測它被鑄造來殺死其他的初代種,」昂熱輕聲說,「七柄武器對應七個王不同的弱點,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饕餐色欲,諾頓將以自己在煉金術上的極致成就,審判他的七位兄弟。它外壁的古希伯來文翻譯過來是,『凡王之血,必以劍終』!」 「別逗了,龍王聽起來沒有一個好色的,『色欲』什麼的是針對校長你特別鑄造的吧?」芬格爾說,「而且他為什麼要殺其他龍王?他們不應該聯合起來先轟翻我們麼?」 「龍族是一個篤信力量的族類,他們之間的親情遠比不過他們對力量的尊崇,如果他們認為自己的兄弟太過弱小不該繼續存在,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挑起戰爭,毀滅甚至吞噬對方。龍族的興盛和滅亡都是因為這種暴虐的傳統,龍族永遠都是王族,一個王的命運就是被新的王殺死,他們這樣傳承力量。」昂熱說。 「那麼他在鑄造這套武器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倒數弟弟的生命?」楚子航問。 昂熱點了點頭。 「可他又為他的弟弟被我們殺死而暴怒?」 「龍族就是這麼奇怪的一個族類,他們暴虐地吞噬同類,又會因為同類的死而懷著刻骨的悲傷。傳說黑王吞噬白王之後,痛苦地吼叫著飛到天頂最高處,又直墮入海底最深處,撞破嚴冬的堅冰,來回往復。」昂熱說。 「聽起來就是一群內心很彆扭的文藝青年嘛。」芬格爾嘟噥,「不過這東西真的能殺死龍王?尤其是最小的這柄能刺穿龍鱗麼?」 「現在不行,因為你看到的並非是真正活過來的『七宗罪』。」副校長把一柄柄刀劍拔起,重新合入刀匣裡。 他咬開自己的手指,豎起流血的手指,讓每個人看清那滴血液,而後把它緩緩地塗抹在刀匣上。他畫了一個難理解的花紋,像是龍文或者一片樹葉。 「閃開一些,現在它醒來了。」副校長伸手,示意所有人後退。 他不說所有人已經在後退了,誰都能感覺到它的變化。它活過來了,像是有心臟在刀匣中跳動,不止一顆,而是七顆,七柄刀劍同時蘇醒,七種不同的心跳聲混合起來,有的如洪鐘,有的如急鼓,這是一個暴虐的樂隊,他適合配唐傳奇中《柳毅傳》那樣的故事,洞庭湖中的一曲笙歌曼舞裡,那條名叫「錢塘」的赤龍卻掠空三千里,殺人六十萬,傷稼八百畝,吞噬了對妻子無情的小龍,瞬刹回還,重又高冠博帶,含笑待客。 那樣的又沒中,卻蘊含著那樣的殺氣和狂躁。 刀匣表面顯露出暗紅色的藤蠻狀花紋,就像是它的血脈,震動的心臟正把狂躁的血送到它的全身。 路明非額頭滿是冷汗,他又想起了三峽水底一幕。那時候這套刀劍就是如此的,握住它,就像握住龍的身軀!這才是它的真面目,必須以血喚醒! 「就像裡面縮著一隻發怒的穿山甲,隨時會鑽出來。」楚子航低聲說。 「不,鑽不出來,只能拔出來。」副校長微笑,「現在再試試把刀劍拔出來,從明非開始吧。」 路明非很不情願靠近這東西,正常人都不會想靠近一件介乎活物和死物之間的凶戾武器。不過好在他不是第一次拔出這些武器了,他才是真正動用過這些武器的人,可他不能說。他老老實實地走到桌邊,打開暗扣,深吸一口氣,握住最小的那柄短刀,「色欲」,它的形制就像一柄日本肋差。刀匣中好像有另外一股力量在死死握著這柄短刀,路明非漲紅了臉,豁盡吃奶的勁兒,猛地失去平衡,抱著拔出的刀滾翻在地。「第一關通過,接著試拔其他的。」副校長說,「這套刀劍被喚醒後,就有極強的磁力把刀劍都吸附在刀匣裡,越是大型的越難拔出。」 「真的不成,」路明非搖頭,「已經很玩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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