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2悼亡者之瞳 | 上頁 下頁
八四


  年輕人覺得有談攏的希望,笑意越發濃郁,「是的,族人會重新接納你們,你們不再孤立,全世界的商路都會對你們開放,我們之間會通婚來強化血統,生育更加優秀的後代。而最重要的是我們接下來將對你們提供的援助,僅僅憑藉秘黨現在的實力,每殺死四大君王之一都是生死挑戰,你們一旦出錯,提前喚醒龍王而沒能殺死他,會是全世界的麻煩。在如今這個資訊爆炸的時代,如果再有一場匈奴人入侵歐洲的戰爭,秘密絕對遮蓋不住。自語死去的人,我們緬懷他們,但也別因為死人而開價太高。歷史就是鋼鐵的車輪,總有些人墊在車輪下,對於個人,是悲劇,對於歷史,則是必然。多年後仍會流傳他們的名字,但我們最大的緬懷,是享受他們為我們帶來的和平生活。是我們一起展望未來的時代了,過去的分歧,老記著幹什麼呢?一旦龍族從歷史中被抹掉,混血種就是進化樹的頂端,純血人類無法和我們相比,」年輕人深深吸了口氣,準備以最強的一句話來結束這番壯麗的演說,「我們將共同成為新的龍族!」

  「新的龍族?」昂熱饒有興味地重複著這句話,微微點頭。

  年輕人們都期待地看著他,而昂熱端著香檳酒杯,出神地哼起了一首歌。瓦格納《尼伯龍根的指環》第一幕《萊茵的黃金》中的詠歎調《萊茵黃金的魔力》,從小接受古典音樂薰陶的家族精英們聽過這幕歌劇,侏儒阿爾貝裡希對著萊茵河底擁有神奇魔力的黃金發出讚歎,接下來的劇情應該是他因為守護黃金三女神的調笑,而憤怒地偷走黃金鑄成的代表權力的指環,同時也註定失去幸福。這種場合下聽這首優美的詠歎調,氣氛難言地怪異。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在年輕人的身上,他優雅的黑色西裝和白色襯衫在一瞬間爆裂為幾十幾百條碎步四散飛射,鍛煉得很美觀的上半身只剩下零星的碎片。

  而盯著昂熱的人看到的一幕更奇怪,忽然間安然端坐的昂熱消失了,只剩下他手中那只香檳酒杯,失去了依託的酒杯自然下墜,落地摔得粉碎,黃金色的酒液飛濺。昂熱忽然出現在年輕人面前,手裡旋轉著一柄大約20cm長的折刀,造型古雅,黃銅包角被摩挲得閃閃發亮,大馬士革鋼特有的花紋遍佈刀身,狂亂美麗。他還在哼唱那首歌,站直了,看著年輕人,居高臨下。

  年輕人這才發現這個老傢伙比他還要高,面對面站著的時候,高度的優勢立刻逆轉。一股可怕的壓力仿佛海嘯時掀起的巨浪那樣對他劈頭壓下,他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他清晰地聽見自己的皮膚裂開一道小口,然後裂縫越來越長,橫貫整個面部,一道血線慢慢浮現。

  昂熱吸了一口雪茄,「年輕人,你知道你在龍族的眼裡是什麼麼?侏儒。你擁有龍族的血統可你不完整,就像侏儒擁有人類的外形,但因為身高而卑怯。新的龍族?你?別開玩笑了。」他把一口雪茄煙霧噴在年輕人臉上,「歷史就是鋼鐵的車輪,總有些人墊在車輪下,對於個人,是悲劇,對於歷史,則是必然?真是精彩的演講。我年輕的時候在聖三一學院讀書,老師也曾告訴我要站在更高的地方去看歷史,就像站在山上俯瞰下面的戰爭。那些人螞蟻一樣互相踐踏著失去,當時你不會感覺到疼痛,因為他們離你太遠。你風度翩翩,衣袖上不沾染一點血跡,真是太帥了!可我不行,我在那個戰場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我周圍死去,他們的疼痛圍繞著我,我看見他們的臉他們的血他們斷裂的身體,每一張臉都是我熟悉的,都是我的同伴。漢高,我從來不是個冷靜的人對麼?」

  「你不是。」漢高淡淡地說,「你只是很酷。」

  「所以在這個戰場上我已經殺紅眼了。你能跟一個殺紅眼的人講歷史的車輪麼?」

  「不能。」漢高點頭贊同。

  「所以作為一個教育家,我建議你好好給你們的年輕人上門課,告訴他們上流社會或者華爾街那一套並不適用在殺紅眼的人身上,你們想要跟我們開價,先得明白我們是群什麼人。別跟我說我們的人墊在車輪下是什麼歷史的必然,也別說『別因為死人而開價太高』,搞的我好像個交易屍體的食屍鬼,跟別跟我說『新的龍族』,一切的龍族,無論是天生還是自命的,都是我們的……敵人。」

  「沒問題。」

  「至於你,用句中國話說,」昂熱拍拍年輕人的胸口,幫他整理好衣領——也只剩衣領可以整理了——露出和藹的微笑,「別跟我臭牛逼!」

  他轉身出門,沒有告別。

  |2|肯德基大叔

  屋子裡靜悄悄的,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見。年輕人們都自負血統,每個人的言靈能力都不同,有些言靈可以讓視覺變得極其敏銳,看一切都如放大鏡般的效果,當時他們沒有一個人看見了昂熱是如何出手的。那一瞬間的前後被截斷了,感覺就像看一部電影的時候中間被糟糕的剪輯師不管三七二十一剪掉了幾秒鐘,怎麼也連貫不起來。他們唯一能感覺到的,是瞬間高漲的、刺人眉心的重壓。

  龍威,隨著龍類精神領域釋放而生的,可畏的威嚴。

  「擦擦臉?」漢高把一張手帕在面前的冰桶裡浸了浸,遞給受傷的年輕人,「沒干係,我也沒有期待你能和昂熱達成什麼共識,只是想探探他的口風,你已經做得不錯了。」

  年輕人誠惶誠恐地接過去按在臉上,「不要緊,很快就會癒合。老東西真辣手……」冰水混合著血一路往下流,浸透了他的襯衣袖口。

  「吃虧長記性,在希爾伯特?讓?昂熱的面前,你可以跟他談條件、開玩笑,但別嘗試挑戰他的底線。」

  「他的底線……是什麼?」

  「別藐視他們做的事,尤其是別藐視那些死去的秘党,」老人扶著桌子吃力地站了起來,「昂熱已經一百三十歲了吧,一個一百三十歲的人,應該把棺材準備好,安詳地聽孫子講故事了。他坐在那裡,抽著雪茄喝著香檳,像是條捕獵前的鱷魚。」他拉開抽屜,裡面是兩柄黝黑的老式轉輪手槍,他卸出一顆子彈放在桌面上,0.5英寸馬格努姆手槍彈,即使是普通彈頭也可以一槍打翻大象或者河馬,而這顆子彈的彈頭上鐫刻著複雜的花紋,因為用汞處理過而顯得極其黯淡,但花紋深處流淌的銳利的冷光。

  煉金轉輪,「德州拂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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