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2悼亡者之瞳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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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你也搞了塊軍表嘛,德國的吧?」趙孟華忽然說。 「我這就幾千塊錢。」那個小弟謙遜地說,「跟老大你的18K金勞力士沒得比。」 「軍表看的是造型和氣質,挺好挺好。」趙孟華捎帶著讚美了一下兄弟。於是沒輪上鑒賞「遊艇名仕」的兄弟們又去鑒賞那塊德國造的軍表,捎帶著討論那小誰買了一輛吉普在學校裡開,那小誰掛了三科居然是因為去上高爾夫球課了,那小誰從來不住學校宿舍而是租一月一萬二的酒店式公寓住…… 在長達三年的高中生涯裡,路明非的狗眼已經被晃瞎了一遍又一遍乃至於能夠抗住那塊勞力士的銳光了,他只是覺得有點無聊。此刻那些人距離他都很遠,距離他最近的人反而是陳雯雯,近在眼前遠在天邊。陳雯雯連個眼角的餘光都沒給他,只是一直發短信,沒完沒了的。 芬格爾在這時候跳進了路明非的腦海,如果廢柴師兄此刻在他會怎麼辦呢?路明非忽然來了精神,他在腦海內鋪開了一個小劇場,還是這群人,還是這個包間,只是把陳雯雯換成芬格爾。趙孟華他們在討論豪奢的不著邊際的東西,桌上散落著披薩可樂和洋蔥圈,芬格爾會……毫無疑問芬格爾會抓住機會把龍蝦比薩拖到自己身邊! 路明非茅塞頓開心中喜悅,站起來把服務員剛上的整張龍蝦披薩帶著鐵盤拖到自己身邊,張開鼻翼嗅了嗅乳酪被烤化的香氣,他忽然發現自己餓了,有披薩在其實他一點都不孤獨什麼的。他覺得芬格爾真棒,於是忘乎所以地笑了一聲。這個笑聲在一同鑒賞名表的包間裡實在是太違和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回頭看路明非,一時間寂靜下來。 路明非在灼灼目光下一縮頭。陳雯雯按下短信發送鍵。趙孟華桌上的手機「嘟」的一聲,「您有新的短信。」 路明非忽然明白陳雯雯一直在給誰發短信了……這讓他有點說不清自己的感覺,好像很新鮮很甜蜜,原來他媽的有女朋友便有這麼大好處,即使吃飯不坐在一起還是可以發短信聊天,在別人都在談手錶和披薩的時候,你們可以慢慢聊天說週末要不要出去玩,昨天去吃的那家牛肉麵店好不好吃,我最近看了本很好看的漫畫,上周去看我們去年種在植物園的花抽條了……就這麼「嘟」來「嘟」去。 好像你在一個喧囂吵鬧的世界裡,可你自己還有個世界,很安靜,靜得能聽見窗下陰影裡無心散落的那裡花種在發芽。 只和另外一個人共有。 路明非久經考驗的氪金版狗眼立刻瞎了,到嘴的龍蝦披薩也沒了味道,蕭索地想起「Jack&Wendy」,覺得玻璃天棚塌下來的時候沒砸死他反而把B007砸死真是太沒道理了。 趙孟華沒說什麼也沒看手機,收回那塊勞力士戴上,「先吃東西先吃東西。」 柳淼淼已經坐下了,默默地一個人翻著自己的手機。其他兄弟們也都有點無趣的樣子,各自接著啃披薩,兼著罵自己機械圖或者高數的老師實在太變態了。 氣氛有點沉悶,也不知為什麼。 「我去洗手間。」路明非站了起來。 路明非蹲在蹲位上,手裡攥著一團紙,看著面前的隔板發呆。他其實不急著上洗手間,只是有點煩,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呆。 開眼界了,刹那間想起很多事來。想起那晚上他和諾諾在山頂看星星,諾諾把手機放在一塊岩石上等一個人的電話或者短信,後來好像沒打來,那個時候他坐在諾諾的旁邊,用腳踢著涼涼的泉水,後來送了漫天的煙花給諾諾。 卡塞爾學院的食堂裡,他坐在諾諾的旁邊,和芬格爾一起大口啃著豬肘子,諾諾的慕尼克烤白腸只切了一半,低頭發著短信。 還有當年他和陳雯雯一起做值日,他興高采烈地覺得教室那麼大的世界裡只有他和陳雯雯兩個人,忍不住揮舞拖把跑來跑去。陳雯雯坐在椅子上微微笑,低頭發著短信。 他和陳雯雯去訂了電影票回來走在河邊的路上,他心裡小鹿亂撞,不,是幾百頭身高兩米五的大角雄鹿在他的胸膛裡豪情四溢地撞來撞去,撞得他鼻血欲流面帶桃花,覺得這一刻自己和陳雯雯共有,恨不得此路能長到天邊……可是奶奶的,那個時候陳雯雯還是低頭發著短信……好比少俠帶著俠女共乘一馬走在莽莽草原上,天闊雲低斷雁叫西風,少俠白衣俠女紅裙,此一刻恨不能天長地久,結果俠女嘴唇微動,在「千里傳音」跟那遠在南方的男朋友對山歌。 這叫什麼狗屁劇情?一切的事兒他忽然都記起來了,原來自己無論靠得多近,始終是個路人甲。 近在眼前,遠在天邊。他有時候蠢蠢欲動,覺得諾諾和凱撒說話並不多,凱撒還有點怕諾諾的樣子,好像感情也並不怎麼好……可是鬼知道私下里諾諾和凱撒在一起是什麼樣子,也許諾諾像小貓一樣趴在凱撒膝蓋上睡午覺……奶奶的想起來真是又羡慕又嫉妒又恨啊! 路明非使了使勁,沒能大便出來,使勁得很是幸苦,決定放棄了。這時候手機「滴」的一聲短信進來: 「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有生的日子天天快樂,別在意生日怎麼過……我已經練會了鄭智化的《生日快樂》,這是我會唱的第一首中文歌,我準備錄個音訊送給你作為生日禮物,你也知道師兄窮如狗,花錢的禮物就免了吧。」 發送人「芬格爾·馮·弗林斯」。 路明非被感動了,廢柴師兄身上能榨出什麼禮物來他根本就不考慮,難得他這顆亂蓬蓬的腦袋能記得這回事他已經很感激了。可是這首《生日快樂》,奶奶的不是鄭智化那首衰歌吧?接下來的歌詞不是什麼「你的生日讓我想起,一個很久以前的朋友,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他流浪在街頭,我以為他要乞求什麼,他卻總是搖搖頭……」麼?這歌也太衰了吧?錄什麼啊?錄了放我墳頭上播麼? 晦氣。路明非拎著大短褲站了起來,看見隔板上一行白色記號筆的小字:「我很男孩氣……求女同……電話1387****982。」 越發地晦氣,求蕾絲女友到男廁所來了…… 慢著!路明非腦袋「嗡」的一聲,求蕾絲女友怎麼可能求到男廁所來了?就算這女生很「男孩氣」,總也不是她能公然進入男廁所的理由啊!而且在男廁所裡求女同有意義麼? 如果不是這人傻了,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了…… 路明非拎著大短褲半蹲著,無論如何站不起來了……不會吧?又走錯……進來的時候真沒留心看有沒有小便池……走錯一次是偶然,走錯兩次是天然呆,走錯三次……那就是愛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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