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1火之晨曦 | 上頁 下頁
一二七


  他們是在水下八十米,貿然上浮的話,因為壓力減小,氣體栓塞可能更加嚴重。只有一身潛水服,沒有潛水服的人很危險。這是諾諾一直在深水中潛遊的原因。但是有了潛水鐘就不一樣了,那種銅制的密封艙自帶氧氣,深潛或者上浮都不是問題。看來最後的資訊還是傳到了上面。

  諾諾抓過呼吸器,深深地吸了一口,對著路明非比了個手勢。路明非看懂了她的意思,一口氣游到潛水鐘邊。

  兩個人向著潛水鐘遊去,諾諾遊得顯然比剛才快了。路明非猜到了原因,氣體栓塞已經作用在諾諾身上了,疼痛和暈厥正在加劇,但她沒有表露出來。她必須儘快游到潛水鐘邊,否則很難支撐下去。他試圖再使點勁兒,可惜全身癱軟。

  接近了,諾諾奮力推著路明非向前。潛水鐘的艙門是打開的,像個等人回去的家那樣溫暖。

  路明非進了潛水鐘,雙手撐著艙壁向諾諾招手,叫她也進來。

  諾諾抓著艙門努力艱難地要游進來,大量的氣泡從她嘴裡湧出,她肺裡的氧氣已經耗盡了。

  路明非伸手去拉她。

  諾諾忽然抬起頭,路明非在她眼睛裡看到了驚恐。

  路明非沒有抓住諾諾的手,卻被諾諾一推推回了潛水鐘裡,猛地扣上了艙門。

  潛水鐘的氧氣系統自動開啟,開始排水,路明非在裡面跳著沖諾諾揮舞雙手,不明白到底怎麼了。他和諾諾之間隔著厚實的黃銅艙門,只有一塊直徑20釐米的圓形玻璃,能讓他看見諾諾的臉,還有煙霧一樣騰起的血紅色。

  全身的血都涼了,路明非看見了那根刺穿諾諾心口的東西。一根鋒銳的尾刺,如同一支長矛,連著一根細長的尾巴,延伸向水中,隱隱約約的,他看見了龍的陰影。

  在他們沒有察覺的時候,龍王已經尾隨了他們。

  這一次不是假的了,不是自由一日。

  這次諾諾要死了,她的手還抓著潛水鐘的艙門,眼睛已經闔上,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全部的血在水中散逸如煙。

  隔著那塊玻璃,路明非能夠那麼清晰地端詳她的臉,這個狡黠多變的女孩安靜得像是睡著了。

  永遠地睡著了。

  路明非雙手抱頭,腦海裡一片空白。真的沒有辦法了?躲也躲不過那個可怕的結果了?她就要死了,她的血要流幹了。世界上沒人能救她,超人來了也不行,超人不是醫生,蜘蛛俠來了也不行,蛛蛛俠不會游泳。

  怎麼辦?怎麼辦?只能這麼呆呆地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不要……死……」他抓著潛水鐘視窗的銅條,對著外面大喊,明知不會有人回應他。

  不要這樣好不好?

  我已經承認自己是廢柴了,那就讓我過得輕鬆點吧。這種英雄戲跟我沒關係才對,明知道我根本什麼都做不了,還讓我看這種悲傷的場面,看一個我喜歡的女孩慢慢地死掉。好吧好吧,其實我也不是真的那麼喜歡她,可是她死了我真的很害怕。路明非想。

  可還是什麼都做不了……廢柴就是什麼都做不了!

  「不要死!」他用盡全身力氣大喊,不知不覺地,眼淚滑過面頰。

  這個世界真孤獨,在水下80米,你孤獨得像獨自站在一個星球上,沒人聽得見你說話,你可以放聲大喊,然而無人在意。

  海浪有規律地拍打著船舷,路明非緩緩地睜開眼睛。

  「喊的聲音大是不管用的,所謂言靈,用的雖然是語言,生效的還是和語言共鳴的心。」海風聲裡,有人淡淡地說。

  「路……鳴澤?」路明非站了起來,從一艘小船的甲板上。

  他有點分不清楚,哪一者是真實的。好像他在這個甲板上睡了一覺,青銅城、龍王和諾諾,都是夢裡的事情。

  頭頂星光灑落,一眼望出去,大海漆黑,沒有島嶼,更沒有大陸,無邊的水上,飄著這艘白色的帆船,帆船上兩個人,他和那個穿黑色西裝紮蕾絲領巾的大孩子。

  「因為你要死了,所以我來看看你。」路鳴澤坐在船舷邊,晃悠著雙腿,在黑色的海裡踢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路明非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又躺了回去,仰面朝天,大口呼吸著冰冷的海風。

  「你在幹什麼?」路鳴澤問。

  「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等我做完夢我還有事,」路明非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我忙得很!拜託!就算我是你的召喚獸,也請尊重一下召喚獸的權益,不要在我忙得吐血的時候忽然把我召喚進夢裡,行不行?」

  「別費心思了,你以為現在是場間休息?你做夢的時候,現實時間並沒有被凍結,所以我們說話的時候,你在現實裡已經死掉也是有可能的。現實世界裡,那個女孩胸口開裂,已經失去了90%的血,她的意識正在漸漸喪失,心跳速度快得就像一台跑爆表的摩托車,隨時她的心臟會停跳,然後生命結束,只剩下你孤零零的一個人,悶在一個潛水鐘裡,面對一位龍王。作為高貴的初代種,他由黑王尼德霍格直接繁衍而來,血統極其純正,力量無與倫比,而且還和龍侍『參孫』融合。」路鳴澤聳聳肩,「你真的要死了,隨時。」

  「關你屁事!」路明非大吼。

  「孤獨地死去,一點兒也不覺得難過麼?」路鳴澤扭頭,饒有興趣地打量路明非,「哦,我忘了,其實你從不覺得自己孤獨的。真可悲啊……」路鳴澤的聲音低沉得遠不似他的年紀,「比孤獨更可悲的事情,就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很孤獨,或者分明很孤獨,卻把自己都騙得相信自己不孤獨。」

  「孤獨?孤獨當飯吃麼?你是詩人麼你那麼孤獨?」路明非暴躁地在甲板上轉圈,「夠了沒?沒空陪你玩了!」

  「好啦,別急,雖然時間不能停下,不過相比這裡,外面的時間過得很慢。所以你回去的時候還來得及救你的朋友,前提是你有救她的本事。」路鳴澤說。

  「早說不就得了?我再歇歇,真累死我了。」路明非躺下,繼續大口喘氣。

  看著海浪沉默了很久,路鳴澤扭頭向路明非「喂,廢柴,你有沒有什麼人生目標啊?」

  「我有想過!」

  「說來聽聽?」

  「我想在喜馬拉雅山上炸開一個口子,然後溫暖的印度洋海風就會越過世界屋脊到達青藏高原,把我們偉大祖國的千里冰川變成人民安居樂業的良田,實現真正的香格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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