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南 > 龍族1火之晨曦 | 上頁 下頁
四二


  他點了點腕表,黑色的幕牆無聲地從雕花木窗的夾層中一出來,所有視窗被嚴密地封閉起來。同時教室裡的壁燈跳閃著亮了起來,諾諾沿著走到給每個新生一張A4紙大小的試卷和一支削好的鉛筆。學生們分別從口袋裡摸出手機關機,只有路明非沒事可做,他沒有手機。他左顧右盼,看見那個冰雕般沉默的女孩伸出了一隻近乎透明的手,把一台昂貴的Vertu手機推到桌邊。他有點鄉巴佬進城的尷尬,忽然想到那張十萬美金額度的學生證來,他瞥了一眼自己桌角上的學生證,意識到那確實是個會改變他生活的東西,就算別的幹不了,至少他可以去買世界上任何一部手機。

  手機是個小東西,但是路明非想要一部想了好些年,如今這些觸手可得,只要他通過這次考試。

  他再次下了決心,深吸一口氣審視那張試卷——

  一片空白。

  一片吸氣的聲音,這張匪夷所思的試卷顯然震驚到了這裡所有人。這份試卷只是一張雪白的浮水印紙,上面沒有印任何一個字。

  「沒有任何問題,試卷已經分發完畢,我和監考學生以及醫療組都在教室外,這間教室由諾瑪監控,你們可以聊天或者睡一覺,只是不要抄襲別人的答案。」曼施坦因教授露出冷漠的笑,「你們無法抄襲,因為你們每個人的答案都不會相同!」

  隨著教室的門在諾諾和曼施坦因教授的身後重重地關上,所有學生都開始傳遞眼神,靠近的兩桌低聲低聲說話,滿臉都是白日見鬼的神情。確實,他們無法作弊,因為他們甚至不知道試題是什麼?攝像頭在屋頂無聲地凝視著亂成一窩蜂的學生們,這個該死的時候,居然想起來悠揚的輕音樂。

  「他們在玩什麼遊戲麼?也許我應該拿斯坦福的錄取通知書的……他們給了我一份半獎。」布拉德雷抓著自己滿頭的小卷髮,顯然沮喪到了極點,「聽說那裡不考試。」

  「如果我是你我就去斯坦福。」路明非聳聳肩,「我有斯坦福的錄取我還來這兒?」

  「可是你難道不渴望和世界上真正一流的人聚集在一起麼?」布拉德雷很困惑地回過頭來,「假設我去了斯坦福我就無法和你這樣的人見面。」

  「我這樣的人?」路明非一面豎著耳朵聽那音樂背後某種風一樣的流轉的微聲,一面和布拉德雷搭腔,「我是什麼樣的人?」

  「締造新世界?」路明非想這事兒跟他能扯上關係麼?他擺擺手,「這事兒歸奧巴馬,真的,他剛剛得到諾貝爾和平獎,我看新聞說的。」

  「奇蘭這麼說的。」布拉德雷湊近路明非,「奇蘭從不說錯話,他的言靈是『先知』。」

  「先知?言靈?」這是路明非第二次聽到這個概念,芬格爾說過這是龍族語言的一種能力,在小範圍內強行施加一個規則,但是路明非對此有些懷疑,這個能力如果真的存在簡直就是一個BUG,好比機器貓那個超時空口袋裡的神奇道具,如果某人的言靈是「有財」,豈不是每次吃飯只要說一句「我是最有錢的人,哪裡吃飯都掛賬免單」就可以不帶錢了?

  「他從不說錯話,也從不推崇任何一個人,但他推崇你。」布拉德雷低聲說,「他是我從小的好朋友,每次他預言的事情都會應驗,有人很畏懼他,以為他是瘋子,把他送去了精神病院,他一度很苦悶,只有我陪著他。」

  路明非不由得抬眼看了奇蘭的方向,那個英俊的印度學生如同真的預知了這次注視似的,回頭跟路明非打了個招呼。

  「新生聯誼會都支持你,」布拉德雷很誠懇的說,「獅心會和學生會很早就在新生裡拉攏人,想壯大他們自己,但是奇蘭告訴我們我們不應該分散,我們應該等待,會有領導我們的人出現。我們開始都懷疑,知道聽說他們找到了『S』級新生,就是你啊!」

  布拉德雷沉默了一會兒,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兩肘撐在課桌上,無聲地流下淚來。

  路明非嚇了一跳「媽的,他哭什麼?我是救世主麼?看見我那麼感動?……對了對了他說他一直陪著那個什麼奇蘭,是在精神病院裡吧?這些人都是腦子短路吧?」

  「節哀啊……傷心也不是個辦法……」路明非試圖勸慰布拉德雷,但是這件事有點棘手,似乎布拉德雷毫無悲傷的理由。

  布拉德雷把沾滿淚水的雙手平放在課桌上,露出滿是淚水的臉,眼睛裡透著沉重的、穿透時間的悲哀……然後他不再管路明非,開始低頭在白紙上書寫。

  「媽的……他不是感動於見到了我……是考試開始了!」路明非警覺起來。

  芬格爾的囑咐回蕩在他的腦海裡:「無論其他考生有什麼異樣,你都不要分神,要全力聽音樂掩蓋下的一個接近水聲的低音,那就是龍文咒文,對於有共鳴的人來說,那咒文會直接進入思維深處,就像有人在腦海裡說話一樣。你沒有共鳴不要緊,憑著耳朵也能聽見那些細微的聲音,你把音符規律記下來,照著我給你的答案填就是了。」

  那些緊張不安的學生都不再交頭接耳了,有些人呆呆地坐著,好像剛死了全家,有些人則在走道裡拖著步子行走,眼睛裡空蕩蕩的,仿佛走在汨羅江邊的屈原或者其他什麼行屍走肉,一個女生拿著水筆在白板上不停筆的書寫,像是在畫一幅抽象派的畫兒,而她甚至沒有意識到筆油早已經用幹了,還有一個輕盈嫵媚的女生滿臉歡欣雀躍,仿佛看到了天他該洞開般在前面起舞,自己要客串從天使島上帝,看得出來她練過,舞姿曼妙,卻沒有任何人欣賞,奇蘭則以一個標準印度教徒的姿勢在課桌邊跪下了,嘴裡喃喃的說:「是的,是這樣麼?我已經明白了一切。」這些人就一會兒再試卷上答題一會兒群魔亂舞,互不干擾自得其樂,看得路明非一陣陣發毛。

  「你第一次聽到龍文咒文的時候是什麼感覺?」路明非問過芬格爾。

  「就像腦門上開了一個洞,有人從那裡灌進清水一樣,空間變得像是無數絲線組成的,這些絲線忽然噴發出去,洞穿了時間,時間盡頭有個女人在哭。」芬格爾說,「也不知道怎麼的,我一下子覺得很悲傷很悲傷,自己也哭了,自然而然就把答案寫出來了。」

  路明非琢磨了很久,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奇怪的感覺,但是現在他相信那時候芬格爾看見了奇怪的事,聽見了奇怪的聲音,因為芬格爾確實通過了考試,而且他身邊這些人瘋的一點兒不比芬格爾輕。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路明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著手心裡的小條,集中精神聽那個方法古代祭祀唱歌的、流水般的聲音。芬格爾教了好幾遍,但路明非實在記不住那些完全沒有規律的聲音,於是他用中文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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