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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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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康從天空裡收回視線的時候,還是拿不定主意是否為穆念慈出這個頭,畢竟他們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這時候楊康看見遠處的穆念慈依然在看他,楊康忽然迷茫起來,不知道穆念慈是否就這麼一直看著他。只是一瞬間的念頭,楊康回頭對賣雪糕的大媽說:「大媽再來一根!」 「他媽的快點!有錢就借來花花!」彭連虎也鬱悶,心想不就是點小錢麼?值得大家僵持那麼久麼?你給了我們不就好說好散了麼? 一根雪糕塞到了穆念慈手裡,楊康忽然攔在了她和兩個實習強盜的中間。 「找死啊?沒你事別他媽的摻合!」梁子翁壯起了膽子。 楊康指著穆念慈手裡的冰棍說:「看看也知道啊。」 「看什麼看?」 「我是她同學,就是剛剛去幫她買根冰棍,你們說有沒有我的事?」 梁子翁和彭連虎對看了一眼,又一起去看冰棍,心想看來這小子還真的認識那個女生。將心比心,彭連虎和梁子翁兩個雖然偶爾攔路打截幾個小錢,可是從來不打班裡女生的主意。如果真有外面來的實習強盜對他們本班女生下手,這兩個兄弟也只有去幫認識的女生出頭。從事的行業雖然上不得檯面,但是好歹也是男人,不能跌了男人的面子。 所以彭連虎和梁子翁都估計楊康是不會輕易退避的了,用腳丫子想也知道,看見自己班同學被搶,楊康一定是覺得不出頭丟不起那個臉。 「我靠!」彭連虎準備最後再狠一把,瞪圓了眼睛往上逼了一步,「少他媽管閒事,我數三,你給我滾一邊去。」 楊康立刻就滾一邊去了。這個變化讓彭連虎兩兄弟徹底愣在那裡,滿臉癡呆的神情,實在不明白楊康在想什麼。他們只看見楊康一溜小跑到學校工地裡面去了。納悶中的彭連虎只好繼續實施打劫,他剛剛把兇狠的表情恢復過來,就覺得梁子翁在扯他的胳膊:「我靠,那小子回來了。」 彭連虎大驚抬頭,遠遠的楊康正抄了一塊板磚,一邊大步走過來一邊解衣服扣子。 「我數三,你們兩個他媽的放馬過來。」楊康拿板磚一指彭連虎,「別沒種。」 彭連虎他們這才知道楊康是拿磚去了——如果面對這種不要命的角色他們還不知道逃跑,那麼他們就只能是白癡了。 等楊康走到穆念慈身邊,板磚已經失去了用途。楊康掂了掂磚,目送夕陽下彭連虎和梁子翁兔子般的背影。楊康把板磚放低,雪糕放到嘴邊,對穆念慈笑了笑:「你叫穆念慈吧,送你根雪糕。」 平生和穆念慈說的第一句話,楊康奇跡一般報出了穆念慈的名字。 楊康跟穆念慈一路回家。 其實楊康本來是準備吃了雪糕再去學校後面吃粉絲,然後等到天快黑了再晃悠晃悠回家。不過一個很特殊的理由讓楊康陪穆念慈走了很長的一路。路上穆念慈低頭吃那根雪糕,楊康也只是咬著雪糕左顧右盼,彼此都沒有什麼話。 直到分岔路口,楊康家和穆念慈家就不在一條路上了。楊康覺得自己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於是他猛地站住,用一種很小心的語氣說:「穆念慈,我有件事情一直想和你說……」 「什麼事情……」穆念慈心裡仿佛一窩兔子炸窩了,抬頭看見楊康一雙透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穆念慈不曾想過楊康那樣懶散的人也會有如此認真的時候。 「能不能把筆記借我抄一下?」楊康長歎一聲,「老丘的板書和鱉爬一樣,我實在是看不清楚。」 穆念慈恍然。她點點頭,從書包裡拿出筆記給楊康。 「好人啊,」楊康頓時笑得春光燦爛,「下堂課的筆記你也幫幫忙,行吧?」 穆念慈猶豫了一下沒有回答。 「不行就算了,沒事沒事。」楊康趕快說。 可是穆念慈笑了一下,低聲說:「好啊。」 楊康興高采烈地夾著筆記去複印了。他根本不曾想到,本來穆念慈已經準備退出那個競賽輔導班了。穆念慈並不算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即使她不害怕丘處機的煙槍,她也實在無法忍受老丘把大學一個學期的課程壓到一個月講授的填鴨式攻擊。那樣的結果是她根本沒有時間花在其他課上,如果她不能在競賽中勝出,高考對她就是一個極其可怕的事情。 穆念慈本來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這幾乎註定了她不能去模仿楊康那種人。她就應該堅守她的普通,去學習那些適合她的普通課程,考她的高考,上某一個普通的大學。穆念慈從小就普通慣了,當她想明白了這件事情,她也並不在乎幹乾脆脆地承認自己就是普通。承認普通又死不了人不是?所以那天本應該是穆念慈的最後一堂輔導課。 可是在那個岔路口,穆念慈決心要咬牙念下去——楊康等著她下一堂課的筆記。 就是這樣一個岔路口,穆念慈要選擇改變自己或者繼續走原來的路。 她可以是原先那個醜小鴨一樣的穆念慈,她也可以把自己變成和楊康在一起的穆念慈。但是這兩種穆念慈絕不可能並存,楊康是個眼高於頂的人,能看見頭頂飛過的天鵝,看不見腳下經過的小鴨。那麼這只小鴨鼓振單薄的雙翼,是否真的能飛過楊康的視野呢? 做這個選擇的時候,穆念慈並不知道。看著楊康高興地夾著筆記本跑了,那夕陽下猴子般一蹦一跳的背影,穆念慈又想起某個雨意空疏的早晨,高樓上白衣少年懶洋洋的目光。 穆念慈的一生中,曾經有一次如此勇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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