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還珠樓主 > 邊塞英雄譜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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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瑋先還覺委敵於人不夠江湖義氣,不肯便去,隨著矮子且戰且退,禁不起那矮子一迭連聲喝罵,又因此行機密,恐被三道嶺黨羽發覺,只得依言避開。當時敵人還想分頭追截,可是那矮子身手厲害已極,誰追都被縱起擋住,那雪又下得極大,轉眼被雪層遮住,敵我俱看不見。一會殺聲漸遠,方欲前行,不料走錯了路,越走越不對,竟岔到紅山嘴魏繩祖所住店內,饑疲交加,心想也不忙在一日,且待明晚再去不遲。誰知剛用完了飯坐在房內歇息,恰巧魏繩祖行獵回來,聽說有一孤身少年來此投宿,因驛店相隔甚遠,這般大雪寒天敢於孤身踏雪遠行,必非常人,心想結納,特地命人辦好酒菜才去上房拜訪,進屋一看竟是對頭韓瑋,不覺怔了。 二人以前雖曾私自爭鬥過好幾回,互相以為仇敵,但因明姑化解,分別時還是好好的,畢竟數載同門,人有見面之情,再加彼此都想探聽來意,當時並沒破臉,各說了幾句寒暄套語便自落座。一會魏繩祖吩咐擺上菜來,且談且飲。先倒還好,只說些閒話,直到交了子夜,二人都有了幾分酒意,話也越說越不投機。魏繩祖首先忍耐不住,忽然起立,指著韓瑋道:我們不好不好也是幾年的師兄弟了,自來婚姻之事應由父母師長作主,況且師父已將師妹許了給我,只為你一人作梗,鬧得師妹不肯應允。我因敬愛著她,不以師父之命相逼。自你去後,好容易才有一點轉機。我因師父日行不正,避居此地,原意機緣到來,與師妹成了婚姻便即歸去。你今去而複轉,必有深心。我知她父對你本就厭惡,你上次又不辭而別,提起來更是痛恨非常。依我想,他決不會允你婚事,反正無望,何苦與你為難?如聽我好言相勸,就此死了這條心,不特你我仍是好弟兄,並且愚兄家中也頗有資財,任憑你要多少無不如命。 言還未了,韓瑋早勃然大怒,桌子一拍,厲聲喝道:『老魏,你滿口胡說些什麼!做兒女的雖應順從父母,但也有個分寸,看他父母為人如何,是否亂命?幸她父只為貪圖你兩個臭錢,要是將她許給盜賊仇敵,也順從麼!我二人前已約定,她不另嫁,我不另娶,發乎情止乎禮,終身相守,死生以之。偏你這個不要臉的,已然當面答應她決不再存妄想,暗中仍仗著一身銅臭巧詐圖謀。你說此話也不睜睜眼,看姓韓的也是錢買得動的麼!』還要往下說時,魏繩祖急怒上沖,抄起桌上酒壺便斫。 韓瑋早防他動武,一閃避開,隨手拔出寶劍縱向屋外,到了院中喝罵道:姓魏的!屋裡太厭,要打外邊來!今天更無人勸解,正好決個存亡勝敗,早打發你回了老家,省得留在世上獻醜!魏繩祖也喝罵道:小賊休得倡狂!雪夜沙漠,四無人跡,明姑不在,我看哪個還會趕來與你解圍?今晚是你死期到了!聲隨人出,擺刀就斫。韓瑋也舉劍相還。 二人本領原差不多,直打了好些時。正自不分勝負,偏巧我與明姑主僕經過,看見燈光尋至。明姑一見韓瑋,便知為了自己而來,彌覺深情可感,更恨魏繩祖逗留近地,心存叵測,趕走魏繩祖,彼此大略說了前事。明姑走紅山嘴,原是當初韓瑋約定,萬一乃父相逼太急,便由紅山嘴抄山徑小路,先到哈密郊外沙石樑投奔韓瑋好友倪健家暫歇,再由那裡備辦資飯,走戈壁前往甘肅涼州城外七裡店宏任庵,去尋韓瑋的姑母意雲師太,便可得到韓瑋的下落,設法相會。 韓瑋四海飄零,親人只有這麼一個出家的姑母。那倪健是個大皮毛商人,人極義氣,韓瑋前數年曾救過他的身家性命,患難之交極為莫逆,每次往涼州探親,必繞道往他家中歡聚些日,這條路走得極熟,行前還給明姑畫了一張詳細的地圖,所有食宿打尖之處均經注明。不道中間有五百多裡一段大沙漠,看去雖比官道八百里戈壁要少去三百里地的沙漠,但是那一帶沙梁水缺,曠無人蹤,較之官道還要難行十倍,從無正經客旅敢打此經過,須要備上極強健的駱駝與充足的糧食,鹽、水兩項尤為重要。明姑素聞黃漠黃沙之險,平時想起原在躊躇,打算萬一有事,仍由官道直行,遇見追兵再行拼命闖越,不向倪家求助。 恰巧天降大雪,只要備上雪具,數百里的沙漠,憑自己主僕二人的腳力,一日夜行便可飛越,連坐騎都不消預備,豈不正可以借此向倪家打聽那韓瑋的下落?所以不聽我之勸,借詞投親,非由紅山嘴抄山路小徑走不可,走時匆匆,忘了魏繩祖約的也是那條道路。如不多事,大雪深夜原也不會遇上,魏繩祖久了必非韓瑋之敵,韓瑋第二日去往山中探看,必知明姑已逃,勢必照約追去,兩下當時雖然錯過,不消兩三日定能追上相見,這一來二人雖喜巧遇,卻惹出許多事故。當晚主僕三人更不逗留,話一說完,便匆匆謝別了我相助之德,徑取道往倪健家中而去。」 誰知魏繩祖所帶兩名僕人一名沙清一名崔大,俱極精明幹練,又會得兩手拳腳,先見主人與客相鬥,本就躍躍欲試,後見主人敗逃,看出來人厲害,沒敢妄動。等來人一走,崔大去追回主人;沙清早踏了雪具,在他主僕三人後面遙遙尾追下去,因知不是來人敵手,追得甚是狡猾,人並不近前,一邊往前滑行,一邊用手摸探三人滑行過去的雪印。相隔甚遠,三人毫未覺察,淳於芳又忙著回去,瞬息回了周家,一時疏忽,以為縱有什事,她主僕三人足能發付,沒把這些庸人放在心上,直被他太太平平跟蹤到了天明,遙見前面村莊,知道三人必往投宿,方趕了回去報信不提。 這裡淳於芳在週二店中地下室裡剛把明姑主僕脫險之事說完大概,忽然門簾起處,馬玄子走了進來。眾人連忙起身為禮,紛紛詢問探山之事如何。玄子指著淳於芳道:「那老賊真個好狡異常,今晚雖未得使敵人自相殘殺去引起他們疑忌,虧你殺了他們兩個黨羽,又將他女兒帶走,否則事情還難說呢。」 陸萍道:「你那新朋友王獅叟,不是說昨晚跟下敵人,故布疑陣,業已引其內證了麼?難道到了三道嶺被老賊點破了?」 玄於道:「誰說不是:獅叟原知葛會亮老賊好狡,不甚放心,才來約我同去。到了那裡,見京中派下來的二三撥敵人俱在老賊那裡與他爭論,由我們店裡起身那做頭一撥的五個奔賊待了一會才行趕到。這時芳妹已和我們去往後寨。獅叟不知她去意所在,恐生枝節,正和我打手勢,要跟往一探。老賊忽將小賊的幾封密信以及先後各地來往機密檔取了出來,與敵人觀看,仗著他那能言善辯和先後事實證明,敵人居然由疑轉信,一同推詳當時之事。 敵人中為首的一個便是當年殘害親兄、宮中三凶之一,本名馮春,不知怎的大家都稱他做胡二爺,聽說話語氣,他同了一個名叫萬子靈的好似最後趕來。獅叟也說昨晚戲弄群賊,沒有見這兩人。眾中獨他發話最多,先時認做老賊行詐內叛,聲色俱厲,說到後來,卻是他力排眾議,斷定有了能人行使反間,引他們內江,所說的話頭頭是道,頗有條理,並且再三盤問,附近一帶可有什麼能人隱跡與號稱前明遺民的人居住?可恨老賊知道山中厲害,不敢得罪老周山主,也或許是拿不准是否山中派人所為,未便妄言引禍,卻將我和北天山穿雲頂隱居多年不輕下山的狄梁公叔侄說出。我和獅叟正自心中不忿,想和他開個玩笑,忽從寨外跑進一個敵黨。寨中老賊手下只有兩個廢物一般的徒弟,原在寨庭外侍立,看見有生人正要攔阻,那敵黨頗有兩手,毫不客氣,只一兩下便將攔的人打倒,這時馮春己迎了出來。老賊看出來人是京中同黨,自吃了個啞巴虧,還得喝罵徒弟無知,上前賠話。馮春和來人連理也不理,老賊鬧了個大沒臉,正站在一旁發僵賠笑。 馮春聽完來人言語,忽然問道:『老寨主适才曾說附近並無可疑之人,有也遠在天山一帶,但不知貴後寨可還隱藏有我們的對頭麼?』老賊哪知後寨有變,力辯:『所有門徒俱在前寨,不曾走動,並且本領不高,萬不敢作此叛逆大罪之事。後寨只有二妾一女,雖然略通武藝,平日家教甚嚴,除偶然出獵外,從不與外人來往,更是無干,請馮兄不妨加細查看。如有不合,任憑處治。』馮春冷笑道:『但願與老寨主無干才好,我們且去後寨牆外看來。』 我二人知道出了變故,先行趕往後寨一看,在寨外樹林中發現兩具未化完的死屍,一會馮春老賊等走到,暗聽爭說,才知敵人去時已疑定老賊背叛,去的並未全行入內,分了四個能手暗在寨內外巡查視探,內中兩個巡至後寨牆外,忽然在樹林外雪地裡發現兩件女人用的簪環,兩個同黨已被人殺死在林內雪地裡,身上彈了化骨藥粉,忙用刀把藥挑去,以留後證,一面順著雪中足跡追趕,以為你們還未走遠。他們見遠遠似有兩個女子背著包裹疾行若飛,挨著山麓隱現,欲待趕上,正走之間,不知從何處飛來一件暗器,將內中一人打倒,接著又是一片寒光逼到頭上。他見同伴又死了一個,人單勢孤,嚇得連那同伴死屍都沒顧得,撥轉身就跑到寨裡去報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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